做一个有关教我女儿、儿子学习文学系列的说明
今年6月,我女儿幼儿园毕业。从这一年年初,我开始有目的的,大量阅读和教育有关的书籍,同时多渠道了解有关当前、当地小学教育的情况。从掌握的信息来看,情况相当不乐观。
女儿开学前学校组织的家长培训进一步印证我的判断:在为期两天的培训课上,一再强调的,是纪律、规范、步调一致,仿佛符合某种标准,和别人一样才是教育的根本目的;没有人提及快乐,勤奋和吃苦,才是这些老师心中获取和掌握知识的不二法门;只有一位老师谈到了日常生活实践和学习的关系,她讲得相当好,现场氛围也最热烈,不过,有些遗憾,她是一位数学老师——按道理,这个本应该是由一位语文老师来谈的,我觉得语文和日常生活有着更为血肉的联系。
语文培训多达两堂,足见当前教育者和教育机构对于语文的重视程度。但两堂课都相当乏味,这不全怪老师,并非归咎于她们的水平和能力,而是观念。我个人觉得蒙学阶段的语文教育在完成诸如认字、阅读等基础性工作外,更重要地是进行文学启蒙教育——这不关乎考试,和背诵些已无生命力注入的古典文学作品没什么联系,也无关什么为人处事态度之类——其实很简单,语言是活的,由之构架的语文、文学也是活的,有生命力的,孩子天然是对生命力敏感的(比如孩子都爱小动物),老师所做的应该是去引发和拓展他们已具备的这些天赋,让其中的乐趣和魅力自然显现出来,从而增强他们的综合分析能力、整体认知能力以及审美想象力。尤让我恐惧的是一位老师作为学习楷模的举例:说有一家庭全家都不看电视,晚饭后人手一册书捧读,小孩六年纪,就已经准备阅读《资治通鉴》——我不觉得这有啥了不起,的确,过去小皇帝就是这么教育的,读完还要和帝师们讨论下得失什么的,但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我们的教育应该更具现代意识和时代氛围,应该培养体魄与心智健全的公民,而非茕茕迥立于时代之外的“大师”、“圣贤”。
为此,我决定克服自己一贯懒散的毛病,从今年下半年起开始一项亲子共读文学作品的活动,记录与女儿、儿子共读的情况,探讨问题,并尝试着寻找答案。最初,我心目中的共读书单都是些大部头,比如《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柳林风声》、《秘密花园》这一类的。但自从女儿上学后,我发现她的时间相当紧张,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适当休息、玩耍后,她的精力已不足以支撑她来阅读——有几次,我读着故事她就睡着了。于是,一些比较短小,可以灵活运用碎片时间的作品,比如诗歌、小散文、故事成为我重点考虑的对象,也尝试着在适当的时机(这个相当重要)吸引她的注意,读给她听,并和她一起探讨其中的问题。
这本来只是我们父女两人日常的小游戏,我也并没有多在意,偶尔纪录在豆瓣的广播里,博友邻一笑而已。但最近那篇随手写下的《女儿写诗》意外地被很多人所喜爱,多少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觉得我那篇文章写得有多好,之所以被那么多人注意,我想是因为它触及了一个大家普遍较为关心的问题,如何教育孩子,或更具体点儿,如何教孩子学习语文?
这是一个大问题,作为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家长,我不敢说自己已经找到破解这个难题的金钥匙——我想,这样的钥匙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我认真地翻看了关于那篇文章的所有回复、评论,思考以下几个问题:一是我们的孩子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学食粮?二是如何让我们的孩子接受并喜欢这些吃起来可能不那么轻松的文学食粮?三是在大环境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这么做的意义又有多少?
由此,我决定从我自己来做实验,由我具体的教育过程和问题入手,尝试着寻找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因此,我决定相对认真的来做这件事,客观记录教育的全过程,我的所思所想以及更重要的,孩子的反应。
关于前两个问题,我已经有了些想法,比如,在材料的选择上,我宁愿选择那些“合适的”的材料,而非绝对“好的”和“应该的”材料——在我们的教育专家、文学家们甩给家长的书单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诸如“青少年必读”、“教育部指定”、“新课标推荐”之类夸张的营销用语,仿佛不读这些书,青少年的资格都无法保有,会被流放到外星球一般。实际上,没有什么是“必读”的,硬把一些孩子无法理解、接受的经典名著塞给孩子和不给他任何精神食粮同样野蛮、不负责任。至于什么是“适合的”,这是个因人而异的问题,每个孩子的生长环境、家庭氛围、教育背景以及更重要的,天赋悟性的不同而不同。就我个人而言,这个答案至少意味着两层意思:一是是我读过的,是我曾喜欢过,并仔细琢磨过的;二是不超出我女儿、儿子的生活经验与理解范围。
在教育方法上,我赞同蒙台梭利女士的这段话:“儿童教育应该是直接减少不必要的精力消耗,使他本身变成广泛掌握知识的轻松的娱乐。我们是那些刚刚进入人类思想世界的旅行者的向导。我们应该成为聪明的有修养的向导,不说废话,清楚简明地讲解旅行者感兴趣的艺术般的工作,并尊重他,让他尽兴观察。我们的主动权在于引导他观察生活中最重要、最美好的东西,使他不至于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无益的事物上,使他整个人生旅程都获得欢乐与满足。”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和我孩子一起学习生活,认识世界。
至于第三个问题,我没有答案,这是一个令我哑口无言、无法承受其承重的“天问”。睿智博学如哈罗德.布鲁姆,在《如何读,为什么读》里曾告诫,“不要试图通过你读什么或你如何读来改善你的邻居或你的街坊”,但当邻居或街坊置换为自己的孩子呢?作为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为现行教育体制之下的牺牲品,成为除了考试一无是处的呆瓜,或一个在当前环境里如鱼得水,但内心空洞、卑琐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我从不想把我的孩子教育成诗人、作家之类,一来我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二来在当前的现实语境下,这二者作为职业都绝非明智之举。但文学不是,从来都不是只为那些专业人士所预备和存在的,它永远指向范围更为宽泛的大众——我们因为一项共同的爱好而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读者。我把这一系列文字献给王之月与王之行,也献给你们,读者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