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梨:当诗意栖息建筑
园林:
与情趣相比,建造技术算不上最重要的
造园,一向是传统中国文人的事。说起造园,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王澍,常常喜欢从元代画家倪瓒的《容膝斋图》说起。这是一张典型的山水画:上段远山,一片寒林;中段池水,近处几棵老树。树下有亭,极简的四根柱子,很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顶为茅草。

王澍并不是想说,其中描画的典型的中国园林格局,他想说态度。
这幅山水画里,有着那个时代文人的风骨和态度。

在容膝斋图的意思里,画家表达了如果人,可以生活在如画界内的场景中,画家宁可让房子小到只能放下自己的膝盖。
如果说,造房子,就是造一个小世界,这张画边界内的全部东西,一起完整了“园林”这种建筑学的全部内容。而不是像西方的观点,先以房子为中心,周边的景观只是辅助配套一般的存在。
在王澍看来,建造一个世界,首先取决于人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在《容膝斋图》里,人居住的房子,占的比例并不大。在中国传统文人的建筑学里,有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情。
园林的建筑,需要诗意。因为它作为文人直接参与的生活世界的建造,体现着中国人面对世界的态度。造园的艰难之处,在于它是活的。园林的建造,本身代表着一种不拘泥于绳墨的、活的文化。建造的过程,需要倚靠人、学养,需要靠实验和识悟。在这个过程中,人也会因造园,而被重新打造。
院子:
作为大多数人生活方式的载体,象征着家,象征着大部分的家族记忆
“中国的民居,不一定有花园,但却有天井和院子,从山西的家族宅院,到徽派民居,从江南水乡的滨水居室,到广州的西关大屋,院落和住宅的空间交错,环境舒展,环境私隐,也是另一类优质生活形态。”

王受之在《骨子里的中国情结》里直言不讳对“院子”的情结。
在中国的乡村院落,反映着当地百姓的生活习惯和自然环境特点。南方多竹,因而,竹子常常成为庭院造景的标志元素。

对大多数人来说,院子不仅仅是一个物理空间,更延伸着家里的趣味。在院子里,存放着真实淳朴的情感与记忆。
还记得儿时的院落生活,夜晚,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妈妈摇着扇子,爸爸躺在摇椅上。
夏虫藏在草丛里低语,绵密的桂花香阵阵,在朦胧的回忆里细数闪闪的繁星。
院落,留下了多少温情的回忆,勾起了多少人的故乡情愫。

对许多中国人来说,很多人离不开院子生活。庭院生活,也深深影响了一地的建筑。院子里的建筑和花草,除了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的折射,也是人们精神向往的补充和诠释。
王澍从来不愿意说建筑,他喜欢说“造房子”。在他看来,房子是比建筑更普通的概念,感觉级别很低。房子,让人们忽视了外观的造型设计,冰冷的建筑理念。相反,在“房子”里,能飘出笔墨香,散出烟火气。房子里,有太多的人间冷暖,思绪万千。
不管是含蓄内敛的苏州园林,还是颇有舶来意味的上海院子,人和生活,始终是建筑物里头,最诗意的存在。
每一幢建筑,都需要生活为其诗意添砖加瓦。建筑不能脱离人和生活的主题,单独存在。那些薄雾迷蒙时,日光穿透玻璃窗来到床头的瞬间,那些漫步时,拐角撞个满怀的桂花香;他们一起,与人和生活,构筑了“建筑”这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