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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话题 >“三和大神”的“前世今生”,中国都市最魔性传说
听说过三和人力市场么?在网络上这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地方。
三和人力市场(以下简称三和市场)位于深圳市龙华新区景乐新村北区,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成为了低收入人群的乐土。在这里生活着一群没有固定工作的青年们,他们依靠做临时工的日结薪水“干一天玩三天”,过着从不考虑明天的生活,因为极端的生活理念,被称为“三和大神

前段日子,日本NHK把镜头对准了三和市场,推出了一部名叫《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结百元的青年们》的纪录片。通过这部片子,我们得以窥见“三和大神”们真实的生活状态。

01
他们被称为“三和大神”
22岁的东东,来自江西农村,高中辍学的他一年前来到了深圳打工。东东在三星、富士康等大厂够工作过,可因为大厂太辛苦,他开始找零工来做。

对于日结工作的好处,东东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每天下班可以领到工钱,自由,如果发现老板怎么……可以及时走。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大厂是很难辞的,日结的话你想走就走。”
大多数“三和大神”都是因为受不了工作时间太长或者繁杂的内容而选择日结工作的。已经有10年离乡打工经验的赵伟说:“20多岁的时候,厂里叫我干什么,我都能去干。现在,那个耐心不行了。”

因为没有固定的工作和生活来源,他们的时间大部分都消磨在网吧里,在三和市场附近,网吧一个小时1块,包夜10块。

吃4块钱一碗的“挂逼面”,喝1块钱一瓶的水,抽5毛钱一根的散装红双喜。当然几天没饭吃也很正常。

挂逼是当地的方言,指的是指的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
没钱的时候可以睡大街,有钱了就住在附近15块钱一晚的简易宾馆里。

但说是宾馆,其实也只是当地人在窄小的房间里摆了二三十个上下铺而已,而且条件极其恶劣,被褥从来不换,甚至有臭虫和蟑螂,但是却提供WiFi。
对于“三和大神”的特征,27岁的宋春江说:“首先是不想干活,懒。工资低不愿意干,太累了不愿意干,几天不吃饭很正常。 ”宋春江是12年前从河南老家的一个技校来深圳打工的,因为没钱,他甚至连身份证都卖掉了。

在三和市场里,有30%的人都没有身份证,或是被偷,或是卖了,没有身份证,也成为了“三和大神”们找长期工作的一种障碍。
02
越逃避,越堕落
堕落的生活仿佛下坠,据说曾经有人揣着10万块钱来三和体验生活,爱上了那里的颓废,从此不愿离开了。
但是在一开始,“三和大神”们也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
三年前的赵伟,还没有来到三和,他在工厂打过工,也替别人开过车,靠着自己的勤劳攒下了12万块钱,可是因为赌博,他的生活完全变了样。
“控制不了啊,赌了就输。”

因为没钱,他不好意思回家,也不好意思跟人讲他赌博的事。赵伟说,深圳并没有幻想中那么好,钱也不好挣,厌烦了打工的他,后来把驾驶证的分全部都卖掉了。
而堕落,从来都是一件越陷越深的事。
工作不满意就辞,工资没拿到都无所谓,今天能过去就行,明天怎样都无所谓。“三和大神”们就这样任性的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宋春江说:“以前也有过梦想,现在不想了,太不现实了……习惯了,老了就老了,就死了。”

刚来到三和的时候,宋春江想靠着玩游戏买号赚钱挣钱,网贷了两万块钱用来支付买装备等花销,可没想到遭遇封号,钱都打了水漂,剩下的8千他就干脆自己全花了,“以前是很有斗志的,去年还有一点点斗志,今年是一点都没有了……”直到现在他还欠着3万块的外债。
在网络越来越发达的今天,网贷越来越多,对于“三和大神”们来说,它们既是绝境里的一点生机,也是生活设下的陷阱。

东东在没钱的时候,也曾用手机在网上小额贷款,借了700,到账500,等于是变相的高利贷。更过分的是,东东还了钱之后,对方却拒绝消借条,他去报警,警察却也说这是民事纠纷,让东东去法院。
屋漏偏逢连夜雨,危机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可“三和大神”们却有本事把压力当被子,睡过一天是一天,仿佛是混不吝,虱子多了不怕痒。
逃避,是他们堕落的源泉。
03
“三和大神”的“前世今生”
与“三和大神”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来到深圳第一代的打工者,改革开放迄今40年,支撑深圳高速发展的正是他们。他们被称为“农民工”,吃苦耐劳,能忍受长时间工作。

这些人背井离乡,拼命工作,为的只是给孩子和父母寄生活费。而他们孩子就是所谓的“留守儿童”,这些孩子们大多跟随祖父母长大,之后大多也跟随父母的脚步外出打工。大部分的“三和大神”,就是这些第一代外出打工者们的孩子。

为什么两代人之间的观念会差别这么大?
在第一代打工者眼里,“三和大神”的“自出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是没有责任感。

可在“三和大神”反而认为:“你做得多累啊!你过得这么累,是为了什么啊?我们这么一躺,过得多逍遥啊。”
但正如前面所说的,“三和大神”在最初来到深圳这样的大城市的时候还充满着向往和上进心的。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呢?
三和市场里的37岁的私人中介邓大海说“现在工厂越做越大,他们只能不停的招工,还让工人不停的加班”,除了高强度的工作,工人的薪水一般也少的可怜,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根本满足不了生活下去的需求,“工厂对学历要求比较高,这里的人都是没什么学历的,而且挣不到钱。”

除此之外,承诺的工作内容与事实不符或者无故克扣工资也是“三和大神”在工厂做不下去的理由。因为缺乏劳动力,工厂除了在正规的人才市场招聘外,还会通过私人中介招聘工人,这就导致了黑中介的猖獗。

而就算你成功的躲开了黑中介,劳务派遣公司在和你签订合约时,要求也非常苛刻,“任何一家劳务派遣公司在你进场之前都会和你签合同,合同一式两份,如果你签了一个月的,没做够30十天比如只做了28天的话,他一天扣三天一共扣你7天的工资,如果请假了也要扣,他会说你没做满。”
工头甚至有时也会直接黑掉工人们的工资,邓大海说,曾经就有一个在东莞打工的工人的工资就被工头黑,黑了就只能黑了,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派出所也不管。
因为父母外出打工,他们的孩子成为了留守儿童,由祖父母或者其他长辈来照顾,而由于老人们不重视教育,这些孩子通常都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家里没有工作可做,又没有文凭,他们就只能到大城市的工厂打工。工厂工资低、管理机制苛刻、工作强度大等又导致了他们辞职,过上了流浪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他们有了孩子,或许也会像他们一样,一代又一代,恶性循环。
而这,就是“三和大神”的“前世今生”了。
04
在三和的人们,未来又将走向何处
第一代外出打工者陈用法,可以说是励志的代表了,他原先在牛仔裤工厂工作,因为机械事故失去了右臂,用寥寥无几的赔偿金,在8年前开了一家早餐店。

一向积极乐观的他最近却有了烦恼,女儿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但身为深圳第六类人的他,却无法让女儿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的上学。
在深圳,你要为孩子申请学位首先要被分类:第一类,本区户口,本区购房;第二类,外区户口,本区购房;第三类,外市户口,本区购房;第四4类,本区户口,本区租房;第五类,外区户口,本区租房;第六类,外市户口,本区租房。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吧,身为第六类人,陈用法只能等前五类人选完之后才能轮到自己,而这样,基本等于孩子没有上公立学校的机会,他只能选择把孩子送回老家当“留守儿童”,或者接受一年学费高达3到4万的私立学校。

不能享受医疗保险,不能享受教育资源,是来深圳打工者所普遍面临的窘境。
深圳是中国技术革新的据点,如今的深圳,GDP相较2000年增长了10倍,富裕阶层日渐崛起,有7万多的家庭资产超过百万,占据了深圳户籍家庭的7%,房价也不断飞涨,深圳现在已经超越北京和上海,成为了中国房价最高的城市。这样的现实,使得大部分打工者努力半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房子,更不用说在这个城市扎下根系。

无论多努力都逾越不了的贫富差距,使绝望感在打工者中间蔓延。或者他们曾经期待过这个城市,可最终他们也无法获得归属感和这个城市的认同。
在纪录片的最后,因为无法承担大学学费辍学来到三和的贵州男孩陈勇说“我现在这样可能别人就认为我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才会变成这样,但是人总是要有些经历,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我可以很直接的说,我不会一直这样,我……”
希望陈用法的女儿和陈勇都能跳出三和的怪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