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给你的回信

杨妍： 2013年11月1日，我收到你的来信。我很意外，因为当我们都已经忘记年少时萦绕在指尖的墨香和信纸打开的质感之时，你给我写了一封长信。 你在信里说，你说很想念我，还有其他人。你说“小北，真希望回到那一年，我们刚刚相识，你的齐刘海下，是一双清亮的眼睛。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只顾着向前跑，哪怕跌倒也不觉得疼……”那晚我想在QQ上跟你纠正一件事情：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不是齐刘海。不过我发现相比其他事，刘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同时加入学校的漫画社，你比我小一届，叫我“学姐”。后来，大家知道我疯狂迷恋着北条司，都叫我“小北”，你也就跟着这样叫我了。我临摹过无数幅北条司的漫画，大胸、细腰、长腿，还有坚硬的胸肌……那时候，你经常说瘦猴一样的我，不应该追随北条司，“北条司不喜欢瘦的女人，他说那是薄命相”，你说。后来我变胖了，你说我可以喜欢北条司了，可惜我却已经不得不承认他过于写实立体的画风，于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开始显露出了自己性格中最大的缺陷——容易知难而退。 你在信里小心翼翼地提到苏OO，我的师父。你问了他的近况，我说他还没有结婚呢，你问我他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是还想着我。这是一个漫长的误会，杨妍。整整11年，你一直以为苏OO不喜欢你，是因为他喜欢我。你也开始显露出你性格里最大的缺陷了——固执。现在我来告诉你，我师父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也应该不会喜欢你，因为他并不喜欢女人。这个秘密好多人都知道，我以为你会有所风闻，没想到你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己见。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也许在收到你来信的时候，也许在毕业之时，或者更早——就在你刚喜欢上他的那一天……我用对一个朋友的忠诚，来辜负另一朋友的信任，这种两难的境地，如今我终于不用再涉。真好。 你在信里还说，你遇到了一些恶心的人和事，胸口如同无时无刻不插着一把刀，无法拔除。我在QQ上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还是找时间见面再聊吧。我们之间，隔着南宁和百色的几百公里，还有各自凌乱不堪的时间差，见面已经变成一种奢侈的愿望。你不说，我便以为只是烦人琐事，过了便好。那一段时间，我正在抽调到其他单位，开始职场的流浪生涯，自以为凄惨不已，整日唏嘘，患得患失，已然没有毕业时候不可一世的心境。 其实这12年来，我也经历过一些事：被深爱的人背叛，被信任的人辜负，至亲离世，自暴自弃……每一件事情，都被打上伤痛的烙印，慢慢地封存在每个阶段时光的小坛子里，不肯示人。现在，当我觉得自己已经百炼成钢的时候，忽然也经历了一些恶心的人和事，比如被自己帮助过的人反目，比如中了一些高智商的套路，比如下乡挂职辛苦了一年多却落下了“骗子”的骂名……。和你如出一辙，我居然开始觉得在我的左边胸口处，一直插着一把刀，拔之血流而亡，不拔会疼痛而死。原来，一种感觉如复刻般得从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身上感受，需要四年的时间，还有两个人的一辈子…… 2015年9月，你加我为微信好友，同年11月我下乡，后来我们几乎没有聊过天。2017年4月12日凌晨3点34分，你在微信上给我留言：“小北，如果人生实在残败不堪，可以自行把它剪掉吗？”我看到留言的时候，已经是上午8点多，我回复你“不可以。”我以为你只是深夜难眠，情绪低落，所以矫情了一下而已。可是翻看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你发了“再见，全世界……”这样一句话，我才知道原来有些道别如此自私和决绝。你选择在凌晨与我道别，与全世界道别，这样单方面的舍弃方式，至今我仍然耿耿于怀。此生，我大概不会原谅你了，正如我至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一样。 你在来信的最后说，希望我找时间给你回信，你说：“我现在喜欢看着纸上的字，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小小的卫士，保护着我日渐稀薄的安全感，看着它们，我会觉得自己在这个潦倒世界里，还有一些暖意……”我没有给你回信，因为我已经不习惯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后来的无数个夜里，我会想出一些安慰和道歉的话，册到我和你微信的对话框上，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当我想到，这个对话框上，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的时候，心碎如沫。这种一错过，便是一辈子的感觉，请原谅我没有办法承受。 四年后，我画下你的侧脸，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