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黑帮后，我被人做成了冰糖葫芦
01
“我尧仙女又回来啦！”
激动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常记夜宵，吓得谢老板手中茶杯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在范小姐阴沉的脸色下，谢老板无辜地摸摸鼻子，叹了口气弯下腰，手掌轻抚便将满地碎瓷拢入掌心，随手一挥，聚成一团的瓷片稳稳落到了三米外的垃圾桶里。
“回来就好······这一路辛苦你了。”谢老板笑眯眯地转过头，似乎想伸手抚摸尧尧的脑袋，但下意识瞥了后厨一眼，浑身一颤又不着痕迹地缩了回去。
尧尧却没看出这微妙的气氛，一把搂住边上老崔的肩膀，故作老气地拍拍让范小姐嫉妒的胸脯：“还不是因为本仙女机智勇敢聪明伶俐随机应变七窍玲珑······当然，老崔也贡献了一丢丢的功劳······”
范小姐放下手中的菜刀，看着一脸愠色却忍气吞声的老崔，打趣道：“能让老崔这臭屁性格消停下来，尧尧你手段可真高明啊······怪不得某人天天念叨个不停呢。”她狠狠剜了谢老板一眼。
这醋坛子······
谢老板无奈地扶住了额头：“范儿，把那东西拿出来吧，庆祝一下。”
范小姐一愣，下意识地反驳：“你确定？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这么多年，你还没放下？”
谢老板微笑不变，只是语气严肃了几分：“乖，拿出来吧。”这话像是在哄人，但语气可没半分商榷的意思。
范小姐叹了口气，从后厨端出一锅沸腾的焦黄色糖浆，又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红彤彤的果儿，犹豫了一下，松手放入了锅中。鲜红的果儿在糖浆里上下翻滚，刚囫囵转了个面儿，一根纤细的竹签已经闪电般刺入锅中，范小姐素手捏住签柄，轻轻一抖，果儿已经排着队串在了一块儿。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刚刚还流淌着的糖浆迅速凝结，转瞬间就在果儿周围冻成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
范小姐伸手递给尧尧，在她接过前，还小心翼翼地抖掉了多余的冰碴。
“冰糖葫芦？”尧尧开心地跳了起来，“第一次看见制作过程呢！”
她一口咬下，薄脆的糖衣轻轻裂开，带给舌尖几丝甜蜜，但马上就被红果的酸味消弭，下一秒又有新的糖衣融化，一酸一甜交相辉映，在唇舌间层层叠叠，仿若海浪般一阵阵扑打着味蕾。糖衣脆甜，红果酸绵，一刚一柔又是新的口感，一时间，吃得尧尧满脸带笑，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谢老板呆呆地看着尧尧，喃喃自语：“她如果吃到了这······想必也会是这样的神情吧······”
范小姐冷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都要怪我咯？要不是我突然出现，你姐姐也不会······”
谢老板摇摇头，冲范小姐一笑，温暖进了她的心里：“怎么会？你才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啊。”
看着眼前的狗粮，尧尧愣在了当场，她看着手里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犹豫了几秒，颤颤巍巍地递到老崔的嘴边：“你要不要······”
老崔稚嫩的小脸一横：“小孩子的东西，我才不吃！”
尧尧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缩回了手，把糖葫芦怼进了嘴里，美滋滋地继续啃了起来。
老崔似乎想起了什么，打断了谢范二人的甜蜜互动：“你们既然把这愿果拿了出来，看来那件事已经有眉目了？”
谢老板笑着点点头：“没错，我们已经抓住了对方的马脚，就等你回来借你的亿万身家帮忙了。”
老崔苦笑一声：“我这劳碌命又要出力了······不过能有幸再见一次黑白无常联手，也算值得。”
尧尧听得双眼发亮：“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要去！”
谢老板和范小姐对视一眼，脸上全是古怪神色。还是老崔发了话：“你如果想让她加入，自然也要熟悉一下业务······何况看她招惹那些东西这么频繁，怕是也当不了普通人了。”
谢老板叹了口气，点点头。
尧尧不明觉厉地跟着三人，慢慢走出了常记夜宵。
02
深夜，京郊的一座废弃工厂里却是灯火通明。
一个硕大的火盆在厂房中央燃烧着，四周围坐着一圈身材魁梧的汉子，不时往火盆里添上一筐筐的纸制品，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借着火光看到上面印得横平竖直的“冥府银行”几个大字——这些，都是冥币。
汉子们有的穿着不合体的西服，壮硕的肌肉把衣领撑得鼓起；有的在大冷天还穿着背心，隐隐露出花花绿绿的一片片纹身；有的穿着正常，但一道从脸颊直接蔓延到胸口的伤疤平添三分凶煞之气。再加上桌边随处可见的片刀、钢管，显然这伙人并不是善类。
但他们的神情却颇为畏缩，一边保持着火盆里的冥币不断，一边时不时朝厂房深处投去畏惧的目光。在那里，一座玻璃冰棺在强光灯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桩子，你说谭爷这次怎么就栽了呢？”一个汉子从烟盒中倒出最后一根烟叼上，顺手把烟盒扔到了火盆里。
叫桩子的壮汉摇摇头，添了一把冥币：“我也不清楚。整个燕郊都声名赫赫的人物啊，不明不白就死在了屋里，还是那种死法······”说到这儿，这个曾经被砍十四刀也面不改色的硬汉，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我听说······”吸烟的汉子凑过来，压着嗓子低声道，“谭爷的那个私生子，无意中透露过一点消息······”
桩子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是谭爷和那个大学生老来得子的事儿？那孩子才四岁，能知道啥？”
吸烟汉子嘿嘿一笑：“童言无忌，这才好玩儿嘛！他说啊，谭爷死的那天晚上，有人在门口卖冰糖葫芦。你说有没有意思？别墅区怎么会有卖这个的？”
桩子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从身后响起。二人被吓得一个哆嗦，回头看去，发出声音的正是谭老大躺着的那具冰棺。
“我好像听到棺材有动静，”桩子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一挥手，“你们两个去看看！”
一旁站着伺候的两个汉子瞬间脸色煞白，对视一眼，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一步步挪了过去，眼睛往棺材里一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了回来：“谭······谭······诈尸了！”
桩子闻言也是一头冷汗，但他毕竟是敢一把刀连砍十个人的角色，此时此刻一咬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壮着胆子站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还能邪得过枪子儿？”手里的喷子似乎给了他勇气，“你们一个个的也别愣着，今晚守灵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谁要是敢跑，不怕被帮里点天灯吗？”
听到这话，几个汉子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跟着桩子走到冰棺前。透过玻璃棺盖，清晰地看到谭爷紧闭双眼的尸体正稳稳坐在棺中，头顶棺盖。想必刚才那“咚”的一声，正是尸体起身，脑袋撞在棺盖上发出的声响。
吸烟汉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别怕了，正常现象······尸体在冰棺里冻得僵了，现在被火盆的热气一烤，热胀冷缩肌肉舒张，借着脊椎的支撑弹了一下而已······我当年在朝辽边境见得多了。”他拍拍桩子的肩膀：“都说你小子是硬汉，胆子也不大嘛。”
被他这么一取笑，桩子红着脸嚷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了······我刚才没说是因为······”
此时大家心里的石头已经落了地，气氛瞬间轻松起来，笑闹着要桩子喝酒。就在大家刚刚走回火盆的时候，一个汉子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难道忘了谭爷是怎么死的吗？”
桩子一愣，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天大家发现谭老大尸体的一幕——谭爷的卧房正中央，立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长木锥，谭爷的尸体正在这根木锥上——锥尖从他的五谷轮回之所插入，又从他的口中捅出，双眼圆瞪的谭爷整个人被串在木锥上，死得极为痛苦。他整个脊椎都被抽出，取而代之的是木锥长长的棍身。但极为诡异的是，谭爷浑身上下还包裹着一层硬硬的冰壳，这使得死状虽然惨烈，鲜血染红了全身上下，但地上却一丝血迹也没有。就像······就像一个大号的冰糖葫芦。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谭爷私生子的话······
等等！桩子突然反应过来——谭爷的脊椎已经被抽出来了！那尸体又是怎么弹起来的？
大家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带着惊恐的神色望向冰棺。那具尸体，正面目狰狞地坐在棺材中，狠狠瞪着大门，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一般。
“咚咚咚”厂房的铁门突然被敲响了。这么晚，谁会来京郊的废弃工厂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传来充满市井气息的吆喝声。
“冰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儿······”
03
当尧尧看到四名被串在木桩上的壮汉时，几乎是立刻就压抑不住地吐了起来。
老崔心疼地拍拍尧尧的后背：“别怕，和我们在一起看见这些都是难免的······以后就好了。”
尧尧勉强止住吐，强撑着问了一句：“你们以后就不让我看这些了？”
“不，”老崔摇摇头，“我是说，以后你就习惯了。”
范小姐皱着眉头在几具尸体前晃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却一无所获。她略微思考了一瞬，眼光突然瞥到角落里的冰棺，走过去俯身掏了一会儿，取回了一个圆滚滚、红彤彤的珠子。
谢老板沉吟片刻：“不对劲，五具尸体却只有一个愿果······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老崔你先回去吧，京城是我和范儿的辖区，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动真格的了。”
老崔却摇摇头：“这件事我恐怕不得不管。”他指了指熄灭的火盆上刻着的一个书型符号，“死的这几个，大概或许可能······是我的人。”
范小姐冷哼一声：“行啊老崔，手都伸到黑道上了，也不怕折了辛辛苦苦攒下的阴德？”
老崔一脸尴尬：“多年前的一招闲棋，我都快忘了。如果不是这个符号我都记不起来。但不管怎样，就算清理门户也轮不到那些东西来帮我吧？”
此时的尧尧看着范小姐手里的红果儿，越看越是眼熟：“昨天我吃的那东西，不会就是从尸体上摸出来的吧？”
谢老板脸色一变：“尧尧你听我解释······”
但已经来不及了，尧尧低下头，再次吐得昏天黑地。
谢老板无奈地把果儿递了过来：“你仔细看看。”
出于对谢老板的信任，尧尧盯着果儿看了起来，随着她精神逐渐凝聚，果儿上居然渐渐出现了画面——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欢笑着在房中打闹，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头，坐在一边温柔地笑着，眼中满是宠溺之情。
“这是愿果，它寄托了每个人临死之前最美好的牵挂与怀念，”谢老板解释道，“就比如这个黑帮老大，他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健康成长。越是生前穷凶极恶的人，死后越有可能把最后一丝人性光辉凝聚出来。多么纯洁美好的东西啊！”
尧尧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骗我吃冰糖葫芦的事就这么算了，可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我来说吧，我负责罚恶，了解得更多一些。”范小姐接过话茬，“最近在京城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凶杀案，死者都是位高权重但又恶贯满盈的人。不仅凶手始终没有找到，作案手法也很是恐怖——这些人，都是被一根木锥穿过身体，活活哀嚎流血一夜才死去的。偏偏他们又被冰层封住，再怎么挣扎惨叫，也不会被外人发现。”
谢老板接着说道：“常规层面上的调查者束手无策，但我们······想必你也能看出来，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事情的。我和范儿是某个······算是组织吧，在京城地区的负责人，我们的职责就是追踪解决这些诡异事件，所以也追查很久了。老崔，档案一直是你负责的，理论上的东西还得你来解释了。”
老崔闻声笑了笑，摊开手里的本子，看了眼记录：“这种死法，是古代的一种酷刑，叫做棍刑。具体怎么实施我就不细说了，口味太重。西方也有类似的刑罚，叫木桩刑，主要是中世纪用来惩罚女巫和渎神的同性恋。总得来说，这种手法杀死的人怨气极重，但我们见到的尸体却都干干净净，一丝怨气也没有。所以我们怀疑有人，或者说东西，在借此完成什么仪式，而且也初步锁定了一些对象，这次才顺藤摸瓜找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尧尧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范姐姐说那四具尸体上没有愿果，是有什么蹊跷吗？”
谢老板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许表情：“棍刑的特点就是从下至上慢慢穿刺，所以人在死亡过程中会下意识向上挣扎，当然由于重力他们越挣扎就死得越快。但从意识角度来讲，希望就被他们寄托在上方。再加上死亡过程漫长，往往都能凝聚出愿果。在以前的几具尸体上，我们也都找到了。可昨晚的这四人却······所以绝对有什么猫腻。”
说到这里，尧尧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我说你们都盯着我干嘛？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昨天才刚回来啊喂！”
“尧尧啊，”谢老板语重心长地说，“这次的事情只能靠你了。”
尧尧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谢老板已经一把捏住了她肉乎乎的脸蛋，稍一用力捏开了她的红润小嘴，把手里的愿果粗暴地塞了进去。
尧尧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这么酸的果子，还没加冰糖的时候是不好吃的啊啊啊！
04
装修豪华的别墅里，一个小男孩正全神贯注地玩着乐高。一个头发渐白却不掩魁梧身材的男人坐在一旁，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切。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大晚上谁他妈找死？”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凶狠起来，抄起身下的凳子就要往门口冲，但立刻又想起来身边的儿子，小心地放下了凳子，最终还是空着手走到了门前。
“冰糖葫芦儿······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儿······”
苍老的叫卖声从门口响起，熟悉的市井气息让男人精神一阵恍惚，仿佛想起了小时候。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别墅区怎么可能有卖冰糖葫芦的老头？一定有猫腻！
他脸色一狠，从鞋柜的暗格里掏出一把手枪，猛地拉开了门：“说，你是不是叶老三派来的？天通苑的地盘我是不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的背影停在门口一动不动。
这却急坏了站在客厅里的一个可爱小姑娘，不是尧尧又是谁？她看得心里着急：“我这是在他的回忆里？可是怎么不动了，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情急之下，尧尧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下一秒就愣住了。
我在回忆里居然可以自由行动？
她试着摸了摸边上的盆栽，手掌直接穿了过去，“原来还是不能接触啊······”
尧尧激动地走到门口，刚要越过男人去看门口的东西，男人却突然身子不动，180度扭过了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尧尧的脸：“你想看的是这个吗？”他的嘴里慢慢伸出了一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越来越长往尧尧身上伸去。
“啊！”尧尧满头大汗地惊醒了过来。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范小姐赶紧凑过来问道。
老崔却是拿过湿巾擦了擦尧尧的汗：“你没事吧？被吓到了？”
尧尧颤抖着把刚才的事说了出来，谢老板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这是······反探查？好厉害的对手啊。冰糖葫芦······这倒是个线索。”
老崔一下子站了起来：“我马上发动所有人，把全京城卖冰糖葫芦的都调查个底朝天！”他隐晦地看了惊魂未定的尧尧一眼，脸上浮现出几分心疼与怒火。
老崔一怒，鸡犬不宁。很快，城管、工商全城联合执法，重点排查不卫生的糖葫芦商家，而他们的门店周围，也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神色不善的社会闲散人士，甚至连半个华北地区的山楂果农都被各大收货公司警告了一番。
但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范小姐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难道我们的调查方向出了问题？”
尧尧似乎想起了什么，弱弱地举手说：“我听那叫卖声调子挺奇怪的，像是以前天桥底下叫卖的感觉，要不去天桥看看？”
谢老板赞同地点点头：“说不定有用。老崔，天桥底下卖糖葫芦的老头，你有线索吗？”
老崔一拍脑袋：“天桥卖艺？那可都是民国的老黄历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忘得······咳咳，我是说，我才多大怎么会知道呢？”他心虚地看了尧尧一眼，幸好她似乎没有听出不对来。
他起身进了里屋，好半天翻出了一张黑胶碟片，又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台老式留声机，居然鼓捣得响了起来。“当年花了多少大洋买的来着······居然还能用，德国货就是质量好。”他喃喃自语。
播放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歌曲，而是天桥下的叫卖声。“磨剪子嘞，呛菜刀······”“小弟今日路过贵宝地，不慎······”“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冰糖葫芦儿······”
“没错，就是这个！”尧尧兴奋地喊了起来。
“你说就是类似这种声音？”谢老板问道。
“不！”尧尧摇摇头，“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人！”
老崔却苦笑一声：“你说葫芦乔？不可能。他在十年动乱的时候就被批斗死了。”
“就是因为他死了，嫌疑才最大啊······”谢老板缓缓说。
突然，老崔神色一变：“又出现了······我能感应到！”他打开本子，拿起笔不断计算着：“我正在定位，但需要时间，很可能又像前几次一样落后一步······”
“不用定位了，我们直接去天桥！”谢老板当机立断，“我相信尧尧！”
05
当众人赶到天桥的时候，恰好老崔感应到的那股气息消失了。
“他应该是又杀了一人，正在赶回老巢的途中，”谢老板和大家一样，把目光投向了尧尧，“如果尧尧的判断正确，我们就能在这里堵到对方。”
话音刚落，一个老头骑着三轮车缓缓驶来，三轮车上竖着一根稻草桩子，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
“果然······动手！”谢老板和范小姐对视一眼，化为一黑一白两道流光扑了上去。
老头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微笑。谢老板和范小姐即将冲到老头身边时，突然硬生生停了下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老头：“没有孽气······怎么可能？你用残忍手法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孽气？”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冲几人招招手：“娃娃们来，吃糖葫芦吧。”看大家没有接过糖葫芦的意思，他也不以为意，坐在车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背对众人缓缓解下了上衣，
脊梁上软绵绵的一片，没有一丝脊椎骨的痕迹。
“我生来是穷苦人的命，这辈子也就认了。就算被人说一辈子娶不起媳妇儿，我也没觉得什么，人人都想要的媳妇，我却一点也不在乎。但没想到遇到那个人我才知道，我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之前没找对人罢了。”
“那几年公社没了粮，遍地是逃荒的人。我出去卖糖葫芦，看见了饿得奄奄一息的他，一时心软递给他一串。这个倔小子啊，从此就认定了我，非要当牛做马地报答······这不开玩笑嘛？我又不是地主老财！”
“可他赖着不走，日子长了，我倒觉得有他也挺好。过去我身子骨弱，性子也怂，总被人欺负，自从有了他，从此就护住了我。有一天我突然想，要是一辈子娶不到媳妇，能一直和他过也不错。”
“这念头从此在心里扎了根，再也挥不走。苦苦熬了半年，我终于忍不住，那天对他掏了心窝子，他吓了一跳，说只是拿我当恩人。”
“这傻小子，一个人去喝闷酒，被人套了话。全公社的人都来了，把我们绑起来批斗，什么恶毒的话都给了我们。我们被关在牛棚里，我崩开一口牙，给他咬断了绳子，让他快走。”
“这么算来，我救了他两回啦······”
“后来我们终于被人发现了。十几个最激进的小年轻，把我绑到了野地里，说我是个下贱恶心的东西。他们拿来一根木锥子，有个姓谭的读过几本外国书，说洋人就是这么干的······呵呵，我卖了一辈子糖葫芦，最后被人做成了糖葫芦······”
尧尧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头突然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四十年了，我才有机会报这个仇······有错吗？我有错吗？”
尧尧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谢老板则低头不解：“没道理啊，之前四十年为什么不报仇？对刚生成的厉鬼来说，难道还有什么事比复仇更重要吗？”
范小姐冷哼一声：“阳世的自有阳世去管，这也不是你残害生人的理由！不要以为没有孽气我们就奈何你不得，今后你如果敢伤害无辜，拼着损些阴德我也要让你魂飞魄散！”语气虽然严厉，但听这意思已经是打算放他一马了。
老头呵呵一笑：“不劳你们动手，老头我这辈子所有心愿都已经了结，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何况毕竟杀了人······去休，去休！”
话音刚落，老头化为点点荧光，消失在了夜色里。
谢老板长叹一声：“何必魂飞魄散呢······范儿，你说这样的情况如果我们再次遇到，是该赏善，还是该罚恶呢？”
06
“不对劲！”老崔突然喊了起来。
尧尧正拿着纸巾抹泪，不小心被吓了一跳，充满怨念的双眼顿时瞪了过去。老崔却疯狂地翻动着手中的本子，嘴里喃喃自语：“对不上，记录对不上······”他猛地抬起头：“你们忘了没有愿果的那几具尸体了吗？这因果根本对不上！”
谢老板也一拍大腿：“没错！死后化为厉鬼，整整四十年没有报仇，他又用这些时间干了什么？”
范小姐却反驳道：“可他身上毫无孽气，又是主动魂飞魄散，显然是问心无愧啊。”
老崔摇摇头：“魂飞魄散也不一定就是问心无愧，也可能是为了掩饰什么······这一定就是背后的真相······可到底是什么呢······”
尧尧却懵懵懂懂有了个想法，她本来就心思细腻内心敏感，此时换位思考，反而有些眉目：“你们说，他之前的四十年，是不是去寻找自己牵挂的那个人下落了？”
老崔翻书的手猛然一停：“他说所有心愿都已了结······所有心愿······”
老崔一下子跳起来，给了尧尧一个紧紧的拥抱：“尧尧你太棒了！”尧尧的脸色“噌”地一下红得就像冰糖葫芦。
老崔来回踱步，思路渐渐清晰：“他死后化为厉鬼，最牵挂的却不是报仇，而是爱人的下落，于是花了整整四十年去寻找。他最近开始报仇，又说心愿已了，显然已经找到了爱人。再加上死亡的无辜者，这么说还有人隐藏在幕后，或许就是他的爱人！”
可紧接着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如果说无辜者是老头的爱人所杀，一切就能说得通了。但这种手段，厉鬼能施展已经不易，他的爱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按理说就算关系再好也没法传授的啊······”
谢老板的脸色此时凝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出了口：“老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段不是厉鬼传给他人，而是他人传给厉鬼呢？”
老崔一愣：“不可能，这种手段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除非是······”他脸色一变，阴晴不定的目光投向了谢老板，看到对方重重一点头。
范小姐此刻也醒悟过来：“你们是说······狱家老三？”
“谁谁谁？”尧尧此刻突然懵了，感觉大家不带自己玩儿了一样。
老崔沉声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形容我们的能力。老谢和老范代号谢必安与范无救，也就是黑白无常，我的代号则是判官。至于这个狱老三，你听说过十八层地狱的传说吗？第三层铁树地狱，说的就是他了。”
尧尧开始回忆以前听过的传说，铁树地狱布满铁树，树上皆是利刃，罪人来此，铁树自后背皮下挑入，吊于铁树之上······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和冰糖葫芦，啊呸，是木桩刑多么相似啊？
老崔又开始在书上写写画画，片刻后似乎算出了什么，看向了一个角落：“出来吧，铁树。”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绿化带里钻了出来，脸上满是无奈：“不愧是铁面无私崔判官，还是被你发现了。”
范小姐嫉恶如仇，已经忍不住举起了拳头：“交代遗言吧！”
铁树苦笑一声：“都是当初没觉醒之前的事儿了。摊上这么个人，我可是直男啊！后来跑掉没多久我就恢复了记忆，自然不会再回去和普通人厮混，谁知道他找了我二十年？我也是最近有事来到京城，才不小心被他发现。到底有一份因果在，只好传授他一点手段······”
老崔冷哼一声：“不要避重就轻！说说那四个无辜者是怎么回事！你拿他当枪使吸引注意，自己隐藏幕后滥杀无辜，到底要做什么！”
铁树的脸色突然一沉：“都是自家人，不该问的别问，我当然有我的道理！”
“呸！你这种自家人我宁愿不要！”范小姐挽起袖子就要往上冲，被谢老板死死拽住。
“到底是自己人，先问清楚再说······”谢老板苦苦劝说时，铁树却冷笑一声：“放心吧，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先走一步！”
看着铁树消失在原地，老崔和谢老板对视一眼，眼神中传达出同样的担忧。
阴司，出事了！
END
作者 | 川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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