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庭院的迥异

去兰卡之前，巴瓦那些出名的房子已经对着图纸和照片来来回回研究了好多遍。角角落落太熟悉的结果，就是让现场参观这件事情成为一种验证。由于对每个即将看到的场景都有预判，多数太过熟悉的场景便没有了初见的心动感。所以记录一个本没做多少研究也没有多大期待，却在初见打动了自己的房子。

这是巴瓦1974年为政府部门设计的农业研究和培训学院（Hector Kobbekaduwa Agrarian Research and Training Institute），由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办公室、宿舍以及报告厅、图书馆等公共部分组成。看上去不是一个预算非常充足的项目，平面布局和建造策略都相对直接了当，却很恰当地塑造了各个空间的性格。

整个建筑由大大小小不同方向的坡屋顶覆盖，居中布置的入口门廊也是这些坡屋顶的一部分，塑造了公共项目的对称脸面。但这种对称随着人通过门廊进入暗暗的门厅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左右两边性格迥异的院子。两侧院子的形成是由于平面上并列布置的三排房间：进入后的右手边（平面图上半部分）是公共区部分，主要是办公室图书馆等相对公共的功能；左手边（平面图下半部分）是相对私密的部分，主要是工作人员的宿舍以及接待来访人员的客房（图1）。公共与私密的不同形成了两边院子完全不同的性格。

公共区域的房间由一个长长的院子统领，院内没有树木，短边是不封闭的连廊，因此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开敞和明亮，门厅也面向这个院子打开。而与之相对的是私密区域的院子，是一个四边都布置有房间的方院，院子一角还有一颗枝叶茂盛的鸡蛋花树，几乎要遮住大半个院子了，而门厅和院子之间只留了一个小小口子（图2）。

图1：底层平面

图2：功能关系

第一次进入的时候，会直接被右侧院子照入的强烈光线所吸引，自动地进入了这个长长的开阔的院子。一层和二层对称环通的外廊塑造了强烈的秩序感和公共性。时间正是中午，大家正在院子最里面的食堂吃饭，有些没有座位的人就站在院子两边的廊子里用手刮盘子，热闹闹的很有趣（图3，图4）。

图3：门厅往右侧院子看的开敞感

图4：对称院子统合两侧的公共部分，底层两端的打开显得更长了，远处廊子下面有人正站着扒饭

转了一圈之后想起来另一边还没看，于是回到门厅，往另一侧走。穿过窄窄的洞口一进入方院，是和长院完全不同的氛围。这个院子本身就是个小小的方形，而且一层外廊的两侧还用坡屋顶把檐口往下压，加上那棵独霸一方的鸡蛋花树，让这个院子格外幽静。偶尔撞见一两个人，大家似乎也都很默契地配合这里的氛围不做声（图5）。

图5：入口左侧的方停，有种悄悄进入的感觉

轻手轻脚地继续往里走，才忽然发现其实是一条极长的前后贯通的走廊（图6）。顺着走廊又穿越一个狭长的洞后，眼前会突然打开，是一个更加开阔的院子。这个院子虽然平面尺寸上比长院甚至更大点，但没有长院的那种公共感。事实上这个院子的边界是由宿舍、客房和食堂厨房的体量拼凑起来，又被从院子中间穿过的走廊后切分成一大一小两个矩形。开敞的院子和周边环绕的高高低低看似随意的坡屋顶，营造了一个与外部隔离的悠闲世界，院子中还拉了一张球网，可以想象人们在这里的游戏。我也坐在廊子边上发了一会儿呆，院子中时常有风拂过，很是舒服（图7）。

图6：前后贯通的走廊，连通了前后三个院子和各个功能区

图7：风院，草坪中从餐厅通往客房的小路

往里走，又是一个不同的院子。原先被三面客房环绕，由于后来的加建变成了四面环绕，也是一个相对幽静的院子。尺度从刚刚的开敞感一下又收紧了，院内还种上了大大小小的植物，很亲切。二楼正好有个打扫房间的小哥趴在走廊上看着院子里的植物发呆，我觉得他当时应该很惬意吧（图8）。

图8：里院:，楼梯间一侧的公共空间朝院子打开，可以看见各种植物长得很开心

1974年的房子，看上去造价也是相当低。但这么多年过去，今天这里的使用状态和空间氛围依旧很契合，这是令我感动的地方。房子没有塑造什么惊艳的画面，很多地方也都老旧了，但这几个院子的尺度和氛围，以及里里外外的体验，今天看起来依旧恰到好处。看似朴素的平面，想必其实花了很多心思吧。

今天一些房子，新建成的时候热热闹闹，常常没几天就人走茶凉。那些建筑师费劲心机的小心思，在媒体上似乎可以博得一时喜欢，但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不知道还能否传递呢？

特别感谢在培训中心工作的一位好心的阿姨，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破例允许我进入瞎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