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之死

马拉今天带了一顶帽子，于是低下头别人就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也看不到别人的。

那么今天你打算怎么死呢？我问他。

马拉没有回答，说起了另一件事。

“我今天早上坐在天台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楼顶上有一个小姑娘，她把脸埋在晾晒的被子里。她穿着牛仔裤和蓝色的短袖，不知道会不会冷，因为最近降温了。我想做一个恶作剧，于是捡起一块小石子朝她抱着的被子扔了过去，但是没有扔准，石头滚到了她的脚底下。”

然后呢？

“我藏在墙壁后面偷偷观察她，看着她把石子捡起来，看着她把石子举起来对着朝阳看。很奇怪，她甚至没有四处环顾寻找谁是这次意外的罪魁祸首。接着她背对我坐在了天台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我猜她是在观察那个石子。”

那个石子很特殊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甚至都没有仔细看它长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石子接触了我的手掌，所以把我的情绪也带了过去？”

你想太多了。

“我也觉得。只是我认真挑选的东西，和其他人的频率都对不上。当然这不重要，投石问路也不一定次次都那么幸运选到正确的。”

那你今天到底打算怎么死呢？我执拗地追问道。

“我今天不打算死了。以前我觉得死是一种惩罚，是一种背叛，但现在我才发现有很多东西比死带来的惩罚更重，相比起来死亡反而过于轻松。比如你现在不就在经历这一切吗？”

你在说什么啊？

“你真的不明白吗？你都被困在里面一年多了吧，可能更久？你比我还可怜一些。”

说完马拉转身就走了，我想留住他问个清楚，但他跑的飞快，就连帽子都跟不上他的速度掉在了地上。我跟上去捡起帽子，帽檐上绣着几个小字：这回懂了吧。

于是我把帽子扣在了头上，既看不到别人的眼睛，别人也看不到我的。

马拉，我好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