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凤梨和老人须
“嗯，您可以在汽车里悬挂空气凤梨和老人须。”
“从来没试过，一般我都是挂玉的吊坠或者佛像什么的。这个属于活的东西，我不太会养花。”
“两三天喷一次水就可以。我推荐您试试。”
“多少钱？”
“三十块。这可是最便宜的一种，如果你觉得合适了，可以回来升级。就是说，拿回来你上一次从这买的，可以换一种高级的。呃，顺便说一下，它有点怕冷，如果你的汽车一直在冰天雪地里扔着，记得关心它们像关心一只猫。”
“好吧。”
我付了钱，又买了一包烟，从新森镇的一个小商店走出来。
从上周开始，我就一直在准备这次休假回家的东西。今天早晨三四点就出发了，因为不是公共假期，所以路上没有那么多的汽车。开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忘记带烟了，就拐进来随便到一家商店去买。
路口这家商店里的货品很少，只有烟、水、面包和饼干之类的，在结账的银台那儿，拉着一根细细的铁丝，铁丝上悬挂着一些植物。它们都用胶水之类的东西固定在干草编结的手工物上。
我打开车门，顺手把买来的植物和原来的吊坠挂在一起。空气凤梨小小的，有大拇指的一半那么大，粘在草编的圆环上，旁边点缀了两只塑料的彩色蝴蝶。被叫做老人须的植物像一团乱蓬蓬的白绿色胡须。
可以把这个送给我的侄女，我想。
点上烟，叼在嘴上，我发动汽车，重新上路。
省级公路上，有很多货车，车身高高的，装载着木材、汽车什么的，从远处慢慢压过来。我开着自己的小绿车来回穿梭在它们中间。
因为在路上停车看了几次风景，所以很晚了还没回到家。刚才太阳还在路的尽头晃着眼，似乎在一瞬间天就黑了。为了安全，我找了个岔道拐出公路，准备找旅馆休息，第二天再出发。小城市的村镇有一些家庭旅馆，很多过路的司机就在这样的地方做短暂的停留。我住的也是这样的：一排平房，旅馆有前后两个院子。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旅馆主人家孩子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我起来以后看见旅馆主人，他和我打了招呼然后好奇地问我是怎么捉住那么多蝴蝶的。
我有点惊讶。“蝴蝶？”
“嗯，就是您放在汽车里的蝴蝶。”旅馆主人说。
我赶紧到停车的院子里去，那有好几个小孩正围着我的车转悠。
“叔叔叔叔，能送我一只蝴蝶吗？”其中的一个女孩问。昨天晚上我吃饭的时候，她就在饭桌前跑来跑去跟我搭讪——削得短短的头发，眼睛透亮亮的。
“你怎么有那么多蝴蝶呀！你是生物学家吗？你真厉害！”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给了我一连串的夸奖。
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叔叔送给你一只。”
现在，在我的汽车里面，昨天悬挂的老人须茂密了很多，看起来有一大丛在驾驶室里悬挂着。空气凤梨的最里面的叶子翻出轻微的橘红色。在这两样棵植物上和驾驶室里，十几只豹斑碟或者悬停或者翻飞。
我按捺住自己的惊讶和好奇，打开车门，捏住一只停在方向盘上的橘红色蝴蝶举了出来。
女孩说了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我手里接过来，然后招呼眼馋她的小伙伴到后院去玩了。
我关上车门，仔细观察着汽车里的小生物们，大脑里反复对比着汽车驾驶室里昨天和今天东西的不同：早晨的阳光斜照进车里，空气凤梨，老人须，只是草环上缀着的塑料蝴蝶没有了！它们好像也是两只豹斑碟。我想起昨天把钱递给商店店员时，他脸上的微笑。还有缀在收银台上方铁丝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编织品和植物吊坠。
吃完早饭，我坐进驾驶室，准备出发。有一只雌豹斑碟落在方向盘上，翅膀打开着，橘红色的翅膀外缘有一小片三角的黑色斑纹。金色的光罩在它身上，那些黑色的斑点像很多只豹子的眼睛。我用手轻轻挥了一下，它煽动翅膀落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车行驶的时候，那些蝴蝶像一群安静的乘客。偶尔有一两只落在我的胳膊或者肩膀上，我觉得是我身上的温度吸引了它们。
中午的时候我回到家了。蝴蝶、不用土和特别护理的空气凤梨、老人须让我侄女乐坏了。她跑前跑后的围着我转，像一块黏黏的甜糖。那些蝴蝶我们只留了一只，剩下的都让它们飞走了，这时候外面还开着很多花，那些蝴蝶都有翅膀，它们飞起来的时候比在铁丝网和罐子里更好看也更合适。我要侄女好好照顾这两棵植物，她靠着我，一只手举着刷在圆环上的细绳，老人须刚好在她的下巴那儿晃悠。她把它挂在自己床边的台灯旁。
我许诺侄女下次来再买一个新奇的礼物送给她。另外，我把自己车里一直挂着的石头吊坠取下来留在家里了。现在，挂吊坠的地方空着。没有什么东西在我开车的时候一直晃悠了。
经过新森镇的时候我又拐到那个商店门前停下车。我推门进去，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
“嘿，您需要什么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向着我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