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脸

赵松

短促而又长久的召唤者 为空气闪现一个微小的窗口 创造一个显现的时刻 一个近在毫厘间的阻隔

我看到我的倒影覆盖了我的 半透明的单薄模糊的背景 也看到多重的形象在这里重合 像记忆、错觉与幻想的默契

真实的是脸，随时能绽放的 饱满而又灿烂的花树，一束光的 具形与展开的缓慢进程，一颗 将熟的果实摇晃枝头的瞬间

是有限的电流将无数微米级的 火花连续不断地催生流去 穿过细密无形的通道，像汁液 滚烫地滋养着眼睛、鼻子、嘴唇

展开你的额头、颧骨、下颌 还有脖子、头发，以及所有衣物 还有比之更为虚幻隐蔽的肢体 只有脸是真实的，它是语言

是返回白昼的夜，也是落入 夜的午前时刻，地铁里的黄昏 是宁静地铺展在书页上的 淡白灯光，漂浮的时间闪点

是我们溯回到童年的轮盘 我们说话，转动它，像触摸 光滑完满的种子，它萌芽 然后逆势深入它的青涩核心

像睡在地心里，它转动 给我们以无限的透明梦境 给我们以城市，让我们 一次次降落其中，不断滑行

召唤者给予的，是钟摆般的 轨迹，而我们是微不足道的奇迹 从未在大地上寻找什么出口 我们任意浮现，像圆石逆时归来

轻轻跳跃着，让湖面收起水花 收起环形的波纹，恢复镜面 像把醒来的刹那归还给某个梦境 而我们是雨滴，再次离开水面

那不断移动变幻的世界局部的 倒影，那些被虚拟触点所消解的 空白，正在喧嚣而来的声浪里 化作躯壳后面寂静安详的手绘图案

每一天，这尘世都会闭合 它看不到万物，也看不到我们 它是无边际的缓慢转动的脸 是我们的语言与沉默在催动它

在过于漫长的等候中，我们 将会迎来下一次尘世的重新开启 它听不到召唤者正在借势重来 像脉冲星的信息，召唤我们

2018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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