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丹棱
带我穿城吧,风那么大,雨那么大,
我不想回家。 ——思斯《穿城》
1.
兄弟一个电话,把我带到了四川。
2.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
我今年在北京的工作从5月份持续到9月中。8月初的一个傍晚我在学校的食堂一个人吃饭。兄弟用一个199开头的号码打过来,问我要不要买保险,我习惯性地挂断了电话。一分钟后,电话又打过来,说,真的听不出来是谁吗?相互寒暄,他说他要结婚了,在丹棱。
3.
我大约在2003年左右,就知道了这个地方。那时候我在上高中。
当时的通信没有现在这么流畅方便,在塞班系统的手机上社交软件大约限于QQ、飞信、网易泡泡……大多数高中同学都有交笔友这样一种社交方式,8毛钱,一封书信,可以寄往全国各地。学校附近的小店也有大量各种花色的信纸信封出售。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和她成为笔友的了,但是我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地址,她是四川丹棱人,在丹棱中学,和我同龄。
所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眉山市丹棱县。我记得在书信中和她聊的话题,无非就是聊聊南京,聊聊丹棱,聊聊最近看的课外书,聊聊最近听的歌……她也给我寄过她的照片,还有当时比较流行的大头贴。我记得我写过“有机会的话,去你的那儿看看”这类句子。现在想来,跟任何新认识的异地朋友,都可能会说这样的话,至于去不去,并不是机会决定的。
然后高中毕业了,寄去的信不再有回信,新的大学生活渐渐淡化了所有中学时代的社交习惯,于是和大多数写信社交的朋友一样,我和她失去了联系。我又一次想起她的时候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当时我似乎觉得,我认识过一个四川的朋友。千真万确,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4.
15号从北京飞到成都的时候已经是16号凌晨。天亮之后从机场到眉山,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兄弟在眉山东站接到我,逛了一圈眉山,看了一眼岷江,然后就到了丹棱。
我从未想象过这个小县城会是多么小,横竖两条街,外围两个环线,开车十分钟就可以绕一圈。我跟兄弟说,来了这里,我想实现的一个想法,想在丹棱中学门口拍张照。如愿以偿。就像是实现了当年书信中所说的不经意的或者极可能不负责任的一个承诺:“有机会的话,去你那儿看看。”
我来了,可是你在哪里呢?
5.
在丹棱两天时间,兄弟婚礼,当地风情,热热闹闹,天开云散蓝天白云。那里的人几乎都说方言,我需要半懂半猜,怕猜错,所以半懂的那部分也紧张地归类到不懂。这个小城的人很少,人们生活很慢,周一早晨的路上,车与人都是不紧不慢,过了8点钟还有很多人坐在街边的排档吃早饭。兄弟带我在这个县城转悠了三圈,能够介绍给我这个异乡来客的只有政府的各种部门大楼院落,他在街上也会遇到熟人同事,然后也会用一两句当地方言相互招呼。小城虽小,酒店影院KTV,还有大片的橘子树。橘子在路边生长,伸手可摘。
与之对比的是我生活多年的南京和今年常驻工作的北京。在大城市的人们为了生计奔波,可能在很多异地择业族的理念中,去大城市,尤其是北京,是可能发生奇迹的地方。我在北京也和北漂的朋友一起吃饭闲聊到这个话题。朋友说,北京这个地方集中了中国最好的资源,收入比家乡高,机会比家乡多,人们自愿来到这里,发展自己也改变自己。
但是问到对于北京这个城市的感受时候,朋友说这个城市可能和工作并没有什么关系。早出晚归,从出租房搭地下铁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到地下铁然后回去睡觉,如此反复。似乎这个城市确实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说到这里我猜疑着在这种状态下生活而获得奇迹的概率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总有很多在北京找到奇迹的人,然后就成为了新的北京移民。说到这个,话题就大了。
6.
刚刚我在成都的公交车上羡慕了一下兄弟的婚后生活,明年他在这里当爹,小城丹棱,安安稳稳。兄弟这两天跟我说的最多的话是,留下来。
可是明天我就要回南京了,接下来的生活也是在预料中忙碌,在忙碌中迎接未知。兄弟送我的时候说他喜欢看我在豆瓣上之前写过的一些年终总结。我说是的,写过几年,后来不写了。我想那几年写年终总结也是私心膨胀地想告诉朋友我这一年干了些什么,去了哪些地方,或者得到了什么。后来觉得这些挺没意思的。在北京的三个月我发现记录生活的人太多,在丹棱的这两天我发现人们根本不需要记录生活也可以活得很好。我更喜欢后者。
7.
前天晚上在丹棱的KTV,有个朋友唱了李志的《和你在一起》,我看着她,于是又想了你。
程麒文。2018年9月18日。@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