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结婚了

我的初恋结婚了

文 | 戴文子

初恋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我还依旧单身。

别误会，这三个并列的短句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啊，这不是我的初恋吗？”这个问句同样也是一个事实。小学上课时，老师叫你起来让你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语音语调都可以很夸张，但你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是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

她结婚的消息我是在朋友圈里看到的。那天正好是我入职两个月的发薪日，银行卡上的工资刚过五位数，而她已经工作三四年了。她只是简单地晒出了自己的结婚证，挡住了照片和另一个持证人的姓名。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更不会想到她这么突然（其实我想说的是“草率”）地就宣布结婚。因为在我的思维定势里，她是不可能或者不应该结婚的。

我明白，她嫁给的那个人无论多优秀在我看来都是各种不爽的大猪蹄子，但既然知道她们结婚了，我就该送上最真挚的祝福。我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天都没想好该写点什么，想说的话要么对不起她要么对不起我，所以到最后，我只是点了个赞。

刚开始我还能面露微笑，感慨一下时光如水生命如梭。可当我意识到房间里就我一人没必要硬撑时，就真的有点挺不住了。我没哭，记忆中上一次痛哭还是在我爷爷去世的七八年前，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只能在打哈欠的时候稍微体会一下流泪的滋味。为了稳定情绪，缓解一下胸闷的感觉，我做了三轮俯卧撑外加一组腹肌撕裂者，多余的体液就这么通过汗腺排出体外。也不知是太嗨了还是什么原因，人躺在床上，竟然没有一点想要入睡的感觉。

哦，原来是我失眠了。

之后的两三天，我的睡眠质量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精神上一直处在一种萎靡不振怅然若失的状态。上班无聊时我拿出手机百度中国现在的离婚率，妄想着若干年后甚至几十年后我们又走到了一起，然后就越搜越绝望，越想越伤感，但我遏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什么有缘无分，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时间可以淡忘一切，道理都懂并不代表就可以过得很好。关键是当事人此时此刻心里的痛苦除了他自己没人能体会，即便是说出来也没人懂得，这才是最伤人的地方。

有时候，当然只是在很少的时候，我会因为一些偶然的触动蓦然想起到她。我没忘，就是没忘。关于初恋，无需遮掩，完全可以大方的承认，承认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诚实点？假装伤悲确实不好，可是要强颜欢笑故作幸福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悲观是什么？悲观不是通过主观意志把事物往坏的方向去想，而是基于现实体验得出来的实践经验。所以在我看来，悲观主义即是现实主义。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所以我也是一个很悲观的人。

快乐总在一瞬间，但悲伤却不是一两天；爱上一个人只需一眼，而忘掉又要在原地画几个圈。我说你是我的初恋，可你只是淡淡微笑，不置可否。印象中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只是你知道我喜欢过你，以及有那么几个短暂的瞬间，我知道你喜欢过我。

后来我再也没找到像你一样的人，可能只是我的失落与倔强让我一厢情愿地把你的形象无限美化夸大，但毫无疑问的是，在我心里有一块位置被你永久性征用了。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邂逅爱情，或者与爱情擦肩而过却不自知。没有了一见钟情的资本，又缺少日久生情的条件，熟人里不好下手，生人又不敢张口。人群中，我成了段子手；人群外，我只不过是一条矫情狗。

如果真像霍金说得那样有平行宇宙的存在，我想我和初恋肯定走到了一起，一切都进行的顺风顺水。结婚生子，升职加薪，爱情事业双丰收。而现实却是我从一开始就没得到爱情。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念书，在一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大学里整整晃荡了七年。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难以适应，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去处。但我没有怨天尤人，我想我做到了适者生存，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周围是各种各样的人，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我选择去了解、去感受却从不参与。这些年我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很糟。有时会洋洋得意，有时也会黯然神伤。

我曾无数次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足够黑，无论掉进哪个煤堆都不会吃亏，一种标准的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心态。经过多年的自我管理，荷尔蒙与费洛蒙的分泌都能实现动态平衡；而在拜金风潮的洗礼下，“物质先行，再谈感情”的观念也已落实完毕。爱情是昂贵的奢侈品，所谓真爱更是不敢抱有任何幻想。

初恋结婚了，这件事的重点不在她而在我，因为我还单着。单身久了的确会生病，这种病不痛不痒却让人永无宁日，然后任何一个事件都能轻易挑动你那根脆弱的神经。你老是会告诉自己，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就像歌词里写得那样：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可一旦发生像初恋结婚这种事，你就开始按捺不住了，仿佛是要急于跳出一个怪圈，然后想尽快向全世界宣告：我现在过得很好，或者我正计划着过得很好。虽然你可能过得并不像你说得那么好。

遇见她时，我十六岁；她结婚时，我二十六岁。十六岁的我锋芒毕露，二十六岁的我只剩下自我怀疑。十六岁的感觉已离我越来越远，像呵在镜子上的雾水一般模糊不堪。直到初恋的结婚证把我拉回过去，让我一脚踏入时光机，重返十六岁的那个夏天。白衬衫，超短裙，冒出的青茬，隆起的胸部，漂亮的女孩，害羞的男孩。我感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因为我的初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好像没有变化，我和她的距离在无限拉大，一切都是我变了，我变了太多。

很多时候，人做事只是在实现一种自我满足，没有理由，不求结果，只是为了完成内心的某种期冀。所谓初恋也只不过是一个载体而已，我爱的其实不是初恋，我爱的一直都是我自己而已。

我猜我应该收不到她婚礼的请帖，这多少会让我感到一些遗憾，因为内心深处，我还是想看到她穿上婚纱的样子，即便牵过她手的人不是我。初恋留给我的感情，可能到此就该画上句号了。可能有人会觉得关于初恋的记忆会相伴一生，但对我来说，当她决定和另一个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我就不该再怀念了。

所以，就祝她幸福吧。

你一定要幸福哦，王太太。

二零一八年八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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