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我真不明白这个傻子为什么要待在上面,外面天昏地暗,雷鸣电闪,张牙舞爪的风都可以把我们撕成碎片。不管什么情况,打死我都不会离开地下室。
即使待在地下室里,我也能感受到雷声的闷恸,狂风的哭嚎。我敢打赌,这个蠢蛋待不了一分钟就会跑下来。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被关在了外面。海归坐在墙脚,一只手拿着漫画,一只手伸到地上的薯片口袋里,薯片在他嘴里有节奏的脆裂。这家伙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有些地方是否始终没有开窍。或者是我自己神经过敏、胆小如鼠?不行,我要淡定!
“什么口味的?”我看着弟弟,指了指地上的包装袋。
“这个吗?番茄味。”
“有没有青柠味的?”
海归摇摇头。
“烧烤味也行!”我有些不耐烦。
“最后半包。”他拿起包装袋,打开确定了一下,补充道“最后几片了。”
我走过去,一把夺过袋子,抓起最后的薯片,全塞进嘴里。牙齿碾压薯片的感觉,的确可以缓解压力,要是再有一袋,我应该就可以淡定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瓶可乐,咕噜咕噜的喝起来,接着打了一个响亮的嗝,胃里挤压的气体延着喉咙和鼻孔喷出来,顺着鼻泪管钻进眼睛里,顿时泪眼汪汪,舒服极了。
“海归,你说阿木为什么不下来呢?”
“估计怕被淹死吧?”
“哦?这里有可能进水?”
“你认为呢?”
“他脑子进水了差不多。”
“说不定谁脑子进水呢!”海归瞪着我,接着说:“反正雨很大,水很足。”
“那你怎么不出去?”
“水进来了再说吧。”他又低着头看漫画。
“来得及吗?”我自言自语,“无所谓啦,反正我不想出去。”
我背靠着一个包坐下,闭着眼睛休息。透过眼睑的灯光渐渐变暗,仿佛坠入了一口深井。突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将我惊醒,惊慌中我睁开眼睛,天花板上的灯光摇晃着,越来越微弱。备用电池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黑暗来临之前,我看到了垂直于门口的地面,有些微微的反光,抬头看向门口,那里开始渗水。我觉得这道门的密封性应该不高,然后那里就开始淌水了。我觉得只要没灌水我们都可以再坚持一下,然后那里就灌水了。我觉得水如果没有没过膝盖,我们都不必惊慌,然后它就没过膝盖了。当我觉得电池还能再坚持一小会儿时,灯就熄了。在那之前海归已经跳上了梯子,双手顶着门,水涌了进来,海归被扑倒过来,我们两一下子就在齐腰的冷水里打转了。
一股凉水在我倒下的瞬间灌进了我的鼻子,呛进了肺,比刚才的可乐刺激十倍。我甚至都怀疑水直接灌进了脑子里。然后我伸出双手去抓我能抓住的一切,包括空气,这时候空气被赶到了我下巴上面一点,我抓紧时间吸了一口,吸第二口的时候,它们就跑到了鼻尖上面一点,我垫着脚又吸了口。当我想吸第三口的时候,我的头撞到了远离出口的墙面,从嗡嗡声中我又抢到一口水,这口水像是冲眼珠子里灌进来的,一滴都没有浪费。我贴着墙壁往上撑,去追赶稍纵即逝的空气。
我和海归一下子成了滚筒洗衣机里的耗子,在黑暗中旋转着、挣扎着。终于抱住了梯子,可房间里的空气也都顶到了天花板。我们奋力向上,直到头迎上出口的水流,捕捉空气的间隙,我又被灌了一口水。这一口水沉得像水银,完了,完了,我被死神拖住了!我能感觉到灵魂顶撞着天灵盖碰碰响,而身体却在下坠。我多希望有人能托住我的身体,让我再吸上一小口空气。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上臂,过了好长时间,我才吸到那口空气,然后我死死的拽着那个人的衣服。海归拍打着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吼叫着“救命!救命!”。而我只能顾及到头顶所剩的空气,拼命喘息。
黑暗中那条看不见的气液平终于消失了,接着上下左右都消失了。一瞬间下坠感成了一种完成死亡使命的诱惑,成了唯一可以接纳自己的一种力量。但有个力量却还迟迟的对抗着,拉着我的手,扯着我的头发,让我承认了的一切都变得不体面了。我甚至都为自己的无赖表现感到羞愧,然后我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抱着梯子,无赖到底。
没有人想完蛋,没有允许就更不能完蛋,允许了也不能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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