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掌故|在全球地价最贵的监狱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荷李活道位于中半山的位置，英文名是Hollywood Road。不过这条街跟电影没关系，却是香港著名的古董街，但和Hollywood一样的，大概是地价矜贵吧。往上就是半山豪宅区，往下便是车水马龙的皇后大道中，此处也是酒吧餐馆聚集的Soho区，但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荷李活道上却有一栋庞大而寂静的西式建筑，仿佛一头沉睡中的巨兽盘据于此，这便是1864落成的旧香港警察总部与中区警署。

中区警署虽然古典庄严，但隐藏其后的域多利监狱才是这块土地最早的主人，成立于1841年，这是香港开埠以来的第一所监狱。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在中半山这样的黄金地段，要说域多利监狱是全球地价最贵的监狱之一，估计很难有争议吧。域多利监狱曾多次改建，至今留下最古老的建筑，只有1850年代留下的一堵石墙，而这石墙也是早年关押于此的犯人做苦工搬运的石块所砌成的。

域多利监狱最著名犯人大约是胡志明，而在80年代大量越南难民涌入香港的时候，这里也囚禁过不少越南非法移民。

2005年随着中区警署搬迁，2006年域多利监狱也结束了它一百六十多年的使命，一同归还政府，经过多年的保育工作，整个建筑群于2018年正式以“大馆”的名称向公众开放，下两图可以看到同一栋楼在翻修前后的变化。

如今的大馆是香港又一网红打卡的必去圣地，被旧域多利监狱监仓和两座现代建筑包围的监狱广场总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大众可曾想到，这里也是香港历史最悠久的死刑执行地。

刚刚开埠的香港并不执行死刑，华人死刑犯都会送回九龙，出钱由清兵代劳斩首，由1879年开始港英政府决议，在港判死刑的囚犯一律在港行刑，在赤柱监狱落成前，死刑都是在中环监狱的监狱广场执行。

在全球地价最贵的监狱被执行死刑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与大多国家的死刑一样，被判刑之后，死囚会被单独囚仓，等待时间从一两个月到十几年不等。决定行刑日期之后，行刑七日之前会受到通知，并由政府职员前来磅重。因为香港执行绞刑，所以需要知道囚犯的体重来决定当日捆绑在囚犯脚上的沙包的重量，保证囚犯能一击断颈。同样监狱对囚犯最后晚餐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也破例允许喝酒。行刑当日，则由牧师/神父来聆听遗言并祈祷。执行绞刑之后，由医生检查并确定死亡。死刑犯死后，并不能被家属领回尸首安葬，而由政府统一埋葬在赤柱死刑坟场，在乱葬岗内，只会竖立一块小小的石碑纪念，上面刻着死者的囚犯编号及生卒年月，至于他的姓名，则随风早已飘散，中国人讲求入土为安，而对于被判死刑的罪犯，连这最后的人道也被剥夺。香港于1966年执行最后一次死刑，并于1993年正式立法废除死刑。

粤语小知识：当今粤语俗语中，“六国大封相”指称家族之间发生严重纠纷，或者一般一群人争吵纠纷太离谱，其实是与一起凶杀案有关。1950年代，曾为国军军官的朱盛才来港投靠长兄，由于初来港投资失败，要靠家人接济，便常常受到家嫂和其他家人甚至工人的冷嘲热讽，1951年11月5日，在与家人发生争执之后，朱盛才用预先买定的砍柴刀和柴油杀死家人并纵火，造成三死三伤。三日之后，朱盛才前往荷李活道中区警署自首。在杀人之前，朱盛才在家人面前扬言要上演一出《六国大封相》，这是粤剧剧目，故事记载战国时代苏秦游说六国以合纵抗秦，六国拜苏秦为丞相的故事。过往粤剧在香港非常流行，而《六国大封相》一般都是戏班开戏时第一套表演的剧目，因为剧目所需要的人数最多，而戏班可借此机会让所有成员在剧中亮相。因此，在当时的香港有用“六国大封相”这一句歇后语来表示“人人有份”的意思。因此当时媒体报导都将这起凶案称为“六国大封相凶案”，此后，“六国大封相”的语意也因这件震动全港的案件而发生变化，衍生出如今的意思。

那么，至于非死刑犯若是自然或非自然地在监狱中死亡，又会是怎样呢？同样，都会有监狱职员和医生确认死亡并确认身分，然后尸体会被放入殓房，并会在出狱证明纸上打上指模。既然已经去世，出狱证明纸又有什么意义呢？其实是为了证明死者已经离开监狱，他的亡魂已经自由。而在将死者送出监狱的时候，同样都会走囚犯获释的那道门，一路走一路还要低声叫着死者的名字，出了监狱大门，便会把出狱证明纸烧了，象征着囚犯已与监狱分别。伺候，尸体会送去公共医院，并通知家属前去收尸埋葬。

见证如此多不寻常的死亡，域多利监狱自然也当是猛鬼圣地，果然也听闻一二。

其中一个在职员中盛传的故事，是在男子仓之内，夜晚巡视的职员常常会看见一名身着碎花大襟衫也就是俗称小凤仙衫的女子，她在半夜穿梭于囚室之内，逐张揭开囚犯的被子并端详囚犯的模样，而那些囚犯也只能假装熟睡。职员们甚至给这名女子起了一个名字，叫喜姐，据说喜姐的丈夫曾被囚禁于此，或许是被执行死刑，也或许是病死于此，总之在那个年代就没了音信。喜姐去世之后，她的鬼魂就徘徊于此寻找丈夫，直到监狱荒废之前才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