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你,捱到新天地
一腔心事少人知,但真当对面有个人要听我讲话时,却又“可与人言无二三”——虽然备感熬煎,但是说出来又甚觉矫情。更重要的是,我根本讲不出,哪个问题是导致我如此煎熬的原因。
除了那天对着一碗鸡汤泡饭哭得死去活来之外,我甚至都未曾在人前做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但我太需要讲话了。所以我会在没人的角落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讲希望讲未来,然后再猛然惊醒,对着镜子嘲笑自己的荒唐。
“捱”,形容此刻的我,再确切不过了。
最近我找到了一位忠实听众,从地铁到家要经过一座天桥,天桥上常年徘徊着一只中华田园犬。每当我像个朋友圈爆款中年男人一样在天桥上徘徊不定吸烟排遣的时候,那只田园犬就在我脚边转来转去。
最初我会和他讲话,问他这样流浪下去何时是个头儿,问他就打算靠着翻垃圾殷殷度日吗,问他不开心时候怎么排遣,有心事要对谁讲,问他下雨天会不会冷,打雷时会不会怕。
我坐在天桥边靠着栏杆,他趴在我脚边,头枕在地上,不时呜呜而鸣。慢慢地我敢于去摸他的头,慢慢地我会讲许多不知所云的话给他。而他有时会舔舔我的鞋子扯扯我的裙子,好像能够感受到我周身弥漫着的痛与哀愁。
再后来,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词穷,力竭。最后一班地铁叮啷啷地开走了,这座城市一天有序的生活结束了,剩下了大家八仙过海的自救本事。天桥上不再有人经过,只有下面偶尔呼啸而过的渣土车。几次我想要不就这样吧,我站起身,转向天桥外。狗子呜咽咽晃悠悠地站起身,叼住了我的裙子。
没话讲的时候我就给他唱曲儿,从《牡丹亭》唱到《邯郸记》,手舞足蹈,像个即将溺毙在酒缸的醉汉,惊恐又亢奋。唱罢嚎啕大哭。
太难了。
今天是七夕,本想给狗子唱《长生殿·密誓》里的那支【莺簇一金罗】,在路上暴走的时候哼着复习,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了一句广府大戏,“泪穷力竭,俨如落网归鸦困身有玉笼。”
就是这一瞬间,我突然很惧怕回家,我似乎找到了另一个一直令我恐惧却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我怕回家。
我害怕把自己置于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我觉得压抑,很难呼吸。而这种压抑给我带来的恐惧,在我在房间里的时候会倾泻着扑向我,无处藏匿。所有的恐惧都能清晰地看到我的脆弱,他们狰狞而孔武,玩弄着我折磨着我以此取乐。我藏不住自己的身形,也藏不住自己的恐惧与无助,这使他们更加兴奋,变本加厉。
每天下班背着电脑爬上五楼,浑身湿透,甚至连讲话的力气也没有的时候,这种绝望愈发强烈。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要呼救时被一口水呛回了水底,起起伏伏但又始终沉不下去。
“我不要回家。”我心里说。
上次那个给我发火烧云的姑娘一直在给我发豆邮,早上给我发东北的朝阳,晚上给我发余晖,白天会给我讲她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言罢还会加上一句“梨姑娘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是你的小太阳啊!”我很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素昧平生,却愿意关心我。我也很羡慕她,羡慕她那么年轻,羡慕她还能感受到身边世界的美与生机。同时我也很愧对她,看到她的消息我麻木的神经除了“难过”“感激”再做不出任何反应,组织不出语言去回应她的爱。

身边有人的时候我会一直絮絮叨叨地讲话,但多数是无意义的疯话,没有逻辑不经大脑。可不说话我又觉得不安。抱歉每一个被我打扰过的人,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深觉愧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的病态打扰了你们的生活,关心我耽误了你们好多好多时间;可我还是乞求你们,不要丢下我,我真的好累啊,我走不动了,拖着我走一程可好?
我害怕陌生的环境,未知的事物令我惊惧;我也害怕熟悉的环境,一成不变的居所让我深觉沉沦。
这个号3年前就注册好了,本意非如此,却成了精神失常的自留地。
对不起,我又崩溃了,2018年8月17日晚8时,让大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