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连载二)
第二个男人
做文案的工作有半个月了,一直带点初出茅庐的小心翼翼,所在的公司是从事两性情感的咨询教育。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却在第一份工作中就必须去探寻爱情的意义。我们在谈论爱情时说起来就像知道自己在谈论什么一样。惶恐也更疑惑了。
晚高峰的地铁站,过安检的人群都已经排到了站外。手机朋友圈刷到一条广告,仔细一看是大谯,头像和微信名都换成了工作照和公司名称加职位。大概一个月没联系了吧,这种告别学生时代的改变就大喇喇的躺在手机里,明晃晃的年华也这么翩然而至。
大谯当了我们班两年的班长,6月份毕业的时候班主任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班长。
大谯这个班长算是临危受命的,大三时候的班级已经是深海里的冰川,暗流涌动、气氛微妙。似乎大家只是凑在一起上个课而已,60个人分裂成无数个小团体,各自抱团取暖。再说大学的班干部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有些既得利益只是存在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嘴里,如果再有一个单纯、理想化的、有责任感的班长。那这个班子是真的在践行“为人民服务的”。
网易云音乐里唯一一首标签为我喜欢的就是区瑞强的总有你鼓励。甚至写到这儿,嘴角都不自觉的泛起微笑。那个晚上的大谯性情、隐忍。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彼此都有太多的欲语还休,也说出了太多的来日方长来彼此宽慰。似乎那个抱着大谯在KTV门口痛哭的女孩子连同那在各自身边停留的两年时光都一起留在了大西北的那个凉风乍起的夜晚。
“下面这首歌我要送给我的学委”,语调里的紧张用加大的音量和满脸的笑都掩饰不了。一首粤语歌,普通话都不是很好的大谯唱起粤语来倒还有几分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唱歌给别人听”、“他可一连五天都泡在练歌房练这首歌的”、“陪着他练我都快要听吐了”。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大谯的声音像是失了真,飘忽在我耳朵周围,弯弯绕绕的反倒透进了心里去。
好多人好奇我跟大谯的关系。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委。观念相同、爱好类似、性格也互相欣赏。互相审视互相夸奖,互相配合也互相摆渡。无论是谁来问我,我都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们的关系就是朋友,无关风月。包括他的女朋友。
是的,大谯在家乡有一个女朋友,双方是高中同学,到大学一起经营异地恋。刚开始的时候大谯经常跟我们秀恩爱,后来慢慢地会开始和我们吐槽、抱怨、寻求调解。因为没什么经验,我只能说一些大道理。
因为性子慢热,花了好长时间我们俩才从公事公办的同学和同事关系拓展到私人关系。可以一起约饭、一起刷电影。就像《甜蜜蜜》里的黎小军和俏俏一样,眼前触手可及的温暖总是比远在天边的少时恋人来得更真切些。毕竟有时候我们说我们想要爱情,其实是想要陪伴、想要关心、想要性。
每个装傻的人都自以为别人是真傻。
那些两个人之间互动、关心、陪伴以及暧昧不明让流言四起,也让有心之人有了恶语中伤的可乘之机。作为男生,大谯把所有的留言隔绝在我之外。我自始至终的坦荡也无非是因为我不是先喜欢上对方的那个人。在外人眼里我就像个甲方,端端坐着,睥睨乙方绞尽脑汁想出方案来讨我欢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遵循“互不相欠”的人际原则的我刚开始与人建立亲近关系的时候是有多恐慌。
大谯好像随时都站在那里,等着你去打扰他。懂分寸、明事理,有时候还有点能言善辩。老实木讷和通情练达都能在他身上存在。有点理想化的纯粹,也有点为人世故的通透,思想广阔正直偶尔也有一点跳跃和固执。我可以说出一长串夸奖他的话,可就是产生不了爱情。
我跟大谯一起喝过很多次酒,对着漫天黄沙喝过、对着白茫茫大地喝过、对着黄河水喝过、在桃花树下喝过;在烧烤店里喝、在川菜馆里喝、在青年旅社里喝,在跨年的时候喝、在节庆的时候喝、在彼此生日的时候喝。临近毕业的时候才真正的大醉过一场。
彼此都是有点小心翼翼的人,对越珍视的东西越不敢失了分寸。
人言可畏这种东西,无关紧要的人我从来没在怕的。有人说他渣,也有人说我婊。可是外人从不曾真正的在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中进出过,只能凭意念揣测。心怀不轨的人也从不相信互相吸引的人也能互相保持分寸。
其实大谯是告过白的,早在刚认识不久说:我让他怦然心动。他也很坦诚的告诉我:他与自己女朋友之间的互相折磨让他忍不住想在另一处得到欢愉。
我们开诚布公的交换了彼此的想法,没作出什么庸俗的承诺,只是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可不能轻易的擦肩而过。既然是产生于生活中的交集那就让它继续在生活中慢慢打磨,不用人为的扶持,也不要加倍的灌溉或是有心的疏离。等到在生活中渐渐吃力时,会自然而然的分离。就像落叶归根一样的顺势而为。到那时彼此才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好愧疚的,更没有怨恨和决绝。这样等多年后再被记忆提取出那段时光,依然是庆幸多过遗恨的。
大谯离开学校的前一晚,反常的没有推杯换盏,甚至吃饭的节奏比平时快了几分,回宿舍的时候反倒绕了最远的路,迟迟不想再见。一路上依然在聊天,无关未来,说了很多次感谢,却说不出具体感谢什么。一段好的关系是彼此总觉得亏欠对方太多,总觉得对方所付出的远胜自己所付出的,可自己从不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
其实我时常有“何德何能”的恐慌,会害怕真实的自己会一点都不讨喜,可能我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姿态,所有的相逢和得到我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所以才能轻装上阵、无所求得地面对每一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