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维纳斯与朱诺(上)
常常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不接着写小说?
其实我也在写,只是暂时自己不满意自己罢了。我是那种别人满意我没用,当然,别人贬低我更没用的类型,因为我深深知道自己的程度在哪里。
上海有一个80后女作家,还是我比较欣赏的。但是最近看她的短篇小说集子,觉得她退步了。或许,不能用退步来形容,只是没有了当年那种让我激赏的情绪——文字还在,但是文字中的那种空气,那种情绪,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把“这一个作者”与“那一个作者”区别开来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像张爱玲说的,所谓爱,就是夸张这个人与全体的区别。
而这种东西,她突然缺失了,我知道,那是她写的太多了,也太密集。而写小说是一件内耗太大的事情,她一时没有补充进去。
所有的小说作者都和男性一样,有“不应期”,我觉得自己的不应期还算短的,当然有时候也很烦恼,也焦虑,也像李宗盛唱的那样“我遍寻不着那蓝色的小药丸”,是啊,男人还有“蓝色的小药丸”可吃,而我们呢,我们没有,我们只能让自己挣扎着起来,金枪不倒,书写至天明。

维纳斯与朱诺
爱神是美丽善良的维纳斯,而掌管婚姻的神是一个长舌妇,朱诺。两人是一对天敌。
长假里,绛雪去北方看何平,在他那里住了一星期。
何平刚调过来一个月,小别胜新婚,两人一见面就难舍难分,整整七天,除了吃饭,去超市买点必需品,就是在屋子里干那件事儿。
好像一辈子没干过一样。在回来的飞机上,绛雪疲倦地想,那种热情,他和她,都夸张了吧,好像是不在对方面前表现的如此热情与饥渴,就心虚似的。
绛雪坐在窗口,白云一朵一朵地从她眼前飞过。回家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何平看她飞上了蓝天,有没有相似的感觉。
这样的关系有点累。绛雪想,难道以后他们见面都得打飞的吗,这飞机一坐就要两个小时,累得很。
他们领了证,不过还没办过酒席,没向亲戚熟人们收过红包,所以,在很多人眼里,他们还是未婚夫妻。
未婚夫何平一个月前调到北方的总行,工资加倍,待遇接近于公务员,养老是不愁了,“而且,在总行里,围着我们打转的都是有求于我们银行的公司。”
甲方啊,何平最爱做甲方,做了甲方,不仅有很多隐性收入,还可以随便腐败。
绛雪能不让他去吗,前途重要还是她重要?她是个明理的女人,绝对不会问这样自讨没趣的问题。
绛雪也可以跟他走,以何平现在的环境,养她做少奶奶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绛雪不想让男人养,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好,放弃了可惜,况且绛雪一直认为,让男人赏你一口饭吃,最不可靠,一旦成了那样的角色,无疑是自绝于人民,自寻死路。
绛雪落了地,何平的短信也来了“宝宝,这个周末我会回来看你的,等我。”
双城记不是人人能演的——这是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个最吃力最为航空事业做贡献的时代?
两个月后,绛雪真的感觉辛苦的很,同时,她意识到何平比她更辛苦。那么,“等圣诞节我去看你吧,你飞来飞去的也很累。”
何平略略推辞了几句,类似于赵匡胤黄袍加身时的言辞,哎呀,这实在是使不得呀,是吧……不过呢,“也好,那圣诞节我等你,宝宝。”
他顺坡下驴,沿着台阶轻松地迈开了舞步。
两人喘息稍定。
佟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那天绛雪扁桃体发炎,发不出声音来,去医院看病,勉强回答了几句询问,发现自己的嗓子和戏台上的孙二娘一样,沙哑恐怖,干脆不说话了,拿了一支笔,医生问什么,她就飞快地书写着,然后把纸往人面前一举。
“字写的不错。”看完病,那医生说了一句题外话。他的手细长而敏感,挺漂亮,绛雪从他那漂亮的手,看到他写在病历上漂亮的字,然后又看了看他开的药。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好?”她问。
“一个星期吧。”然后,他很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佟悦”。

和佟悦上床,是件非常自然而然的事。只是完成了,从佟悦家里出来,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晚,绛雪独自找了家咖啡店要了杯咖啡,一个人慢慢地坐着,喝了半杯。
这个时候,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竟然和另一个崭新的陌生男人上床了。
可他挺不错的,绛雪在心里说,非常温柔,她很喜欢他。
那么何平呢?她又问自己,他们可是法律上的夫妻。
大仲马有一次写信给他的私生子小仲马,说“亲爱的儿子,仲马夫人只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但你是我的儿子。”
合着她总不能去和佟悦说,何平只是我法律上的丈夫?
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绛雪不想去北方,她怀着一个小学生向班主任请假的诚恳态度,吃吃艾艾地向何平请假,说是家里有事可能来不了。
何平先是嘟囔了几句,不过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圣诞节佟悦送了她一瓶香水,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然后,他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例如“我要你一生的水都是为我流的”之类。
绛雪想,敢情你是想做神瑛侍者,想要一直都灌溉下去啊。
那晚,佟悦照例很勤奋地给她灌溉了不少,并且还要求她彻底和何平断了,和他在一起。
本来,在绛雪的心底,何平去了北方,她在南方,他们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如今这年头,谁还和你玩什么南北乱世情啊,所有的夫妻,情侣,只要分居一年以上,都不可能再坠欢重拾的。
不过由她先红杏出墙,似乎有点那个,怎么说呢,她开不了口。
何平没做错什么,做错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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