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遥（五）
多年没扎了，要捡起来这手艺还真有点难度，聂羽坐在桌前，倍感头痛，小心翼翼地折起风筝的一边，准备粘住，突然咔的一声，一个盒子被拍在他面前，“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聂羽喝到，头都没抬，他也知道是谁来了，能这么悄无声息进入他的房间，又毫无杀气，更没规矩，便是他的亲信流天了，小小年纪一身功夫了得，尤其擅长追踪和情报搜集。“拜见少将军，军情紧急，看了再骂我不迟。”少年跪地装模作样了下，就起来站到聂羽旁边，研究着他家少将军在做什么。
聂羽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风筝，拿过蜡封的密盒，看完内容后，他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站在一旁的流天本想打趣几句，也咽了回去，一本正经起来，他家少将军，正事面前可不允许含糊的。“流天，你先下去吧，帮我收拾下，明早一大早启程。”流天应了声正要退下，又被叫住，“哎，再准备一辆马车，简单布置但要舒服。”流天心里嘀咕，看来少将军是打算带那位尹姑娘一起了。
前脚刚迈出门槛又被叫住，“等等，另外备一匹上好的马，记住，要乖巧点的……”“少将军，您这是准备带多少人走啊……”流天一愣，“流天，你是要留下来吗？”“……”转眼流天便没了人影。
这死孩子！转过头，聂羽却开始有些不安，钰儿，会愿意和自己去边城吗？万一……不，不可以有万一，他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她一人留在这里，决不。钰儿满身是伤晕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就决定，再不会放开她的手。战场上的真刀真枪他从未惧过，可这儿女情长的事，倒真是无从下手啊。
名苑客栈的亭子里，白衣女子提剑半卧在宽木梁上，抬头看着远处，若有所思，难得的晴天，阳光投射在她侧脸上，安静的氛围倒让聂羽不忍心上前破坏掉，停住了脚步，“有事？阿羽……”尹钰遥抬头，翻身下来，坐着。
聂羽走近，“钰儿，你去过边城吗？那里，风沙很大，也不够柔媚明丽，但是，那里有极美的大漠和落日，粗犷浑厚，有烤肉，还有烧酒……”他努力描述，他不相信钰儿会因为他去边城，所以这美食美景，就显得那么重要了。“阿羽，”尹钰遥小声打断他，“你要走了是吗？正好，我也想跟你告别。”
她还是停了下来，因为看到了聂羽暗淡下来的眼神，尹家也没有了，她自由了，要执着于报仇吗？她也还未想好，云霄山上丢了半条命，也没杀的了那人，用毒她倒是一等一，也非没有把握，可她，之后便要陷入这无休止的冤冤相报中了，更重要的是，她此生，是真的，不愿再踏足那里，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再也不想。
自己如今真是了然一身，无牵无挂，阿羽是镇西将军，撇下一切，自边城至此千里奔袭，未曾探问她缘由，亦不曾责怪她识人不清，陷家族于祸乱，这份情，她是真的欠下了。她不忍看阿羽的眼神，那里面有无奈和苦涩。可她不能等他继续说下去，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阿羽，我想去趟苗疆，阿妈以前搭的屋子应该还在，我想回去看看。”聂羽听她讲完，捏紧了拳头，钰儿这是给了他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她说她要报仇或其他，他都可以劝她冷静，劝她再等等，先和他回边城，然后从长计议。可是她想回苗疆，去她小时候生长的地方，他有何理由阻拦呢，或许那里，才能让她慢慢疗伤，真正远离中原的一切。
“好，钰儿，我明日启程，多备了一些马车和马匹，你打算怎么走，我让流天帮你提前准备好。”
“不用了阿羽，我自己安排。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尹钰遥干脆的拒绝让聂羽无法把交谈继续下去，他知道，钰儿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他。那几天短暂的脆弱后，她已经振作起来，恢复了自己以往疏离的样子，筑起高墙作为保护自己的屏障。他们之间现在的状态甚至还比不过三年前，钰儿不想他继续靠近，被排除在她真正世界之外的，不只墨远，还有他。
次日，流天早早打理好一切行装，等在客栈门口，看着自家少将军与尹姑娘依依不舍的话别，当然，其实认真看只有少将军一人依依不舍，这尹姑娘看起来云淡风轻，难为自家将军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流天看着无聊，便侧身看他昨日挑选的马儿，可真是匹良驹啊，突然，听到茯苓一声大叫，转头过去少将军已经捂着肩膀倒了下去，“少爷！”流天赶过去时聂羽已经嘴唇发紫，昏迷不醒。“尹姑娘！我家少爷是中毒了吗？”这尹姑娘幼时在尹家毒术就已然了得，她应该能看明白。
一旁的尹钰遥眉头紧锁，这毒……她居然看不出来，五岁起她便被阿妈逼着，尝百毒，试百药，按说不会有连她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毒。阿羽是少将，她虽不懂军中事务，但阿羽凝重的神情和突然决定今日启程的仓促，必是军情紧急，偏偏这会子出事……
“扶你家少爷进去，这区区毒药，无碍。”清丽的声音响起，回答了流天。
进名苑客栈时，老板一看这意气风发的公子哥突然变成这样，实在不愿让他进店，可是那白衣女子一脸杀气的样子，让他不敢拒绝，在这云霄山下经营数年，也算见了些世面，便也随他们去了。
“尹姑娘，你快想法子救救我家少爷。”将聂羽安顿于榻上，流天对着尹钰遥焦急的开口。尹钰遥交给茯苓一个方子，“立刻去抓药，要快！”
茯苓出门后，她对流天道，“流天，我没法子，这毒……这毒，我看不出来，只能暂时用汤药护住他心脉。”尹钰遥无奈道，
“什么！可是你刚刚不是……”流天不敢相信号称毒医圣手的尹姑娘居然没有法子，“刚刚是在闹市，用这飞螺镖暗器伤人的杀手可能还在人群中，我那句话，便是讲于他听的。若他知道没能得逞，定还会再次下手。抓到这下毒之人，拿了毒药，我定有法子。”
“莫不是尹姑娘有顾忌所以见死不救？”虽然尹钰遥说的合情合理，可流天还是很怀疑，他不能拿少爷的性命冒险，当年她可是亲眼看到尹姑娘对各种毒药如数家珍，在尹府替尹将军毒人救人，怎会有她解不了的毒。
“流天，我没理由不救他的。我要他死，连飞镖都用不到!你信或不信，我都这一句话。”生硬的语气响起，已不复初时的温和。尹钰遥懒得解释那么多，她需要足够的时间，让流天配合，救聂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