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查看话题 >山中黄皮子保佑我娘，杀了我爹
见过树眼吗？
树眼，多见于杨树树身，也叫愈合瘤。就是砍掉树杈留下的伤疤，样子像极了人的眼睛。
听说黄鼠狼迷人吗？
黄鼠狼，黄鼬，黄皮子，都是一种东西。据传，山野之中的黄皮子大多有些道行，喜欢附于人体，惑人心智。
讲一个发生在东北边镇白鸦岭，关于树眼，关于黄鼠狼的故事。
01
白鸦岭，是我的老家。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无人能说得出缘由。
起初，我以为老家的乌鸦是白毛白翅的。可事实是，从小长到我离家，一只白乌鸦都没看到过。
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怎会有白乌鸦？
还是不纠缠村名了，说说我儿时最好的玩伴皮蛋吧。
那年，皮蛋刚13岁。一天傍晚，他走出篱笆院，准备去只有一墙之隔的我家找我玩。可走着走着，他不由得打个冷战，呆住了。
接下来，皮蛋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月色冷清，夜风嘶呜。山神庙内，墙角的乱草里，睡着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女子。
那是个痴痴傻傻、经常流浪于周遭村屯的疯女人。
突然，一个黑影鬼魅般摸了进去。疯女人惊醒了，要喊，黑影猛扑上去，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
皮蛋看得一清二楚，亦看得心惊肉跳，那疯女人的眼睛像极了树眼，越睁越圆，瞳孔在不断放大……
02
这一幕情景，是皮蛋亲口告诉我的。
“在哪儿看到的？”当时，我也觉得胆突突的，问。
“在那里面，树眼里。”皮蛋指向了长在他家院门口的那棵老杨树。树身上树眼斑斑，在昏黄的夕阳下泛着魅惑诡异的色泽。
这时，皮蛋老爹赵大牙喷吐着呛人酒气，晃了过来，“小瘪犊子，说啥呢？”
小瘪犊子，东北方言，相当于玩笑骂人话小王八羔子，小孩崽子之类。实话实说，比邻而居，我对赵大牙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第一，赵大牙心狠，手狠，吃的是剥皮饭。谁家逮着了狐狸水獭黄皮子，多找他处理。而赵大牙向来活剥，只需脑门一钉，剔刀一割，眨眼功夫，整张毛皮便脱了骨肉。
第二，赵大牙是个酒蒙子，一日三顿，顿顿半斤，喝完便犯浑，打女人。听说皮蛋刚出生没几天，皮蛋娘就被他打跑了，从此杳无音信，再也没回过白鸦岭。
“爹，杨树上的树眼动了。”皮蛋说。
“扯淡。”赵大牙哼道。
“真的。我从里面还看见了那个女疯子，就是住在山神庙的那个。她被一个黑影掐死了！”
“胡诌八扯。那不是女疯子吗？咋死了？”
我和皮蛋顺着赵大牙的手指看向山野，果然看到了女疯子。
女疯子还活着呢，正披头散发地闲逛，咧着嘴，一个劲儿嘿嘿傻笑。
03
不过，就在皮蛋说树眼活了的那天，皮蛋奶奶拎着柴刀冲到老杨树前，边剜树眼边骂赵大牙：
“你个混账，我早说过，别在树上剥黄皮子，你偏不信邪。还愣着干吗？砍了它啊，一准儿是它迷了我大孙子才说胡话的！”
在荒僻山村，关于黄皮子迷人的故事多之又多，亦玄之又玄。而就在两日前，赵大牙捉住了一只黄皮子。细眉细眼，体形纤长，呀呀地叫，似在央求赵大牙放了它。
赵大牙是个剥皮匠，岂能饶它？三杯酒下肚，便一手握着巴掌宽的剔刀，一手攥着黄皮子的脖子，摇摇晃晃走到了老杨树前。
噗，赵大牙将剔刀往树身上一插，接着取出大板牙咬着的钢钉，对准了黄皮子的脑门。
一钉下去。随着瘆人惨叫声起，黄皮子的血便顺着脑袋汩汩流下。
但，黄皮子没死，也没再挣扎。只是死死盯着赵大牙，看如蛇剔刀取它的皮毛。
那从细眉细眼里淌出的，是恨。
恨又浸入了树眼。所以，在皮蛋奶奶一刀接一刀要剜掉树眼的时候，怪事突兀上演：
老杨树似不堪疼痛，一只硕大的树眼突然活了，洇着血，瞪得溜圆，亮亮的，犹如电影幕布：
破庙内，女疯子没死，只是被掐晕了。那黑影将她塞进麻袋，扛上肩，奔出了破败不堪的山神庙。
月光一映，皮蛋惊得叫出了声。
是老爹赵大牙！
04
那夜半三更扎进破庙的黑影，确是皮蛋老爹赵大牙。也便是在那日，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旧事震惊了白鸦岭——
想当年，赵大牙娶妻，没少花彩礼，谁知女人却不能生育，无法为赵家传宗接代。在彼时的闭塞山乡，没有儿孙，便是绝户。对男人而言，这是无法接受的耻辱。于是，生性本就暴躁的赵大牙对女人非打即骂，毫不留情。一天深夜，又遭痛打的女人彻底死了心，连夜出逃。赵大牙想追，却被皮蛋奶奶呵斥住了：
母鸡不抱窝，找回来又有啥用？想生孩子，倒不如去找她。
她，便是常年夜宿山神庙的女疯子。
赵大牙去了，掐晕女疯子扛回家，关进了黑黢黢的地窖。在女疯子消失的一年多时间里，街邻都以为她流浪去了外地，也没人过问。等皮蛋降生，尚未满月，为防止露馅，招人嘲笑，赵大牙就又将女疯子装进麻袋，扔回了山神庙。皮蛋奶奶则逢人便说，皮蛋娘真是狠心呐，刚生下孩子就被一个收山货的外地人勾跑了，私奔了。见皮蛋瘦得像小猫，可怜兮兮，许多处在哺乳期的女人都喂过他奶吃。
而这些，都在流血的树眼里一一闪过。
想不到，我有娘，女疯子就是我的娘！
皮蛋看得哭了，回身想问老爹，这是不是真的，却发现老爹不见了。
稍一愣怔，皮蛋突然撒丫子跑向了野外。
很快，山神庙到了。皮蛋前脚刚跨进，就见老爹扯起女疯子，恶叨叨叫骂：“滚！你给老子滚出白鸦岭。不然，老子弄死你。”
“你放开她啊。她是我娘，别碰我娘！”皮蛋哭喊着扑过去，一头撞开赵大牙，随后紧紧抱住了、护住了女疯子。
不，是娘。
05
后来，小小年纪的皮蛋和老爹和奶奶闹翻了，索性在白鸦岭下搭了间简陋木棚，和娘同住；
后来，皮蛋渐渐长大，便背着娘四处翻山越岭，求医问药，可没少吃苦头；
再后来，我家搬离了白鸦岭。在搬走前，皮蛋奶奶变得神志不甚清醒，操着刀叮叮咣咣，天天杀树，杀那刻树眼斑斑、在上面钉过无数野狐黄皮子的老杨树。一天，还真被她砍倒了。只可叹树倒时，她居然没躲，被砸在了树下。
至于吃了大半辈子剥皮饭的赵大牙，听说在15年前忽患脑中风，也走了。
而在不久前，我竟又碰到了皮蛋和他的娘。酒桌之上，一番唏嘘，皮蛋说，“我奶奶和我爹都没落好，倒是我娘，你瞧，越活身子骨越硬朗。”
“她的病好了？”我悄声问。
“好了大半，能记起不少事呢。”皮蛋说，“她记得最清楚的，是我爹剥的那只黄皮子。那天，我家丢了只鸡，我爹认定是黄皮子偷了吃了，就捣了柴垛，端了黄皮子的窝，剥了母黄皮子，还踩死了两只幼崽。正巧我娘从那儿走，瞅见了，就偷偷把黄皮子幼崽埋在了野外。我总觉得，是黄皮子的血进了树眼，树眼有了灵气，让我看到了我娘。”
对此说法，我不置可否。也许，有点道理吧。
然后我对皮蛋关心道：“那你娘恢复得这么好，有什么诀窍吗？”
皮蛋说道：“因为我订阅了【谷臻故事工场】，天天给娘看故事。村里的老中医说了，要想活得好，故事少不了。”
原标题《树眼，黄皮子与女疯子》，作者：刺猬，发表于微信公号：一千灵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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