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买花

说起来好笑，甚至有点心酸，我从来没有买过花。从小得到的教育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一块面包来得实在。我也一直奉行着这样的生活准则，有一些自己想要的能为自己生活增色的小装饰品，从来是不敢下手的。一般也只在家居的APP上看看，过过眼瘾。

有个同事喜欢买花，案上经常是一束百合，清新怡人，我脑子里会蹦出一个想法：觉得那中看不中用，自己肯定是不敢这样奢侈的，但心里有一个角落隐隐羡慕着。我大概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当年那个衣食无着的少年，走不出来的穷困，就算如今和别人赚一样或更多的工资也仍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也特别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掉落到当年的境地。我太害怕了。

今天，因为眼疾要去医院，出来买了菜，走到街上，行人游走，车辆穿行，人人匆匆而过，虽是小城，虽待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什么归属感。我想，这几年，买菜，做饭，带孩子，教书，看似生活着，但实际上，只是在被生活的线提着，像个木偶一样，麻木地运转着。真正积极地生活，怕是没有。很多事去做，不是想做，而是觉得应该去做。我都没有真正生活过——想到这，有点烦闷。

菜市场对面有间花店，名字就叫做“花店”。公交站在花店旁边。菜有点重，因为买了好几天的量，这样在大热天里可以不用出来折腾，毕竟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公交车久等不来，突然蹦出一个已久的念头。我要不要去买朵花。是的，以前心里也痒痒的，经过这里的时候，心里模拟着自己踏进花店，买花的场景，甚至还想到了自己的喜悦。然而，脚是从来不动的。努力把自己拉回现实，告诉自己别想了。但今天，想到自己或许还要去排查一下肝功能，又想到这些年身边离世或患病的人，有点不甘，如果真的得了什么大病，我的前半生过得值吗？我真正快乐过吗？

我走进了花店。我想给自己买一朵黄玫瑰。我太需要给自己的生活加一点色彩了。狭小的花店，我走进去就更显得窄小了。老板娘看起来并不文艺，三十岁出头，中等身材，蓬乱的马尾辫，灰色鸡心领短T，蓝色牛仔短裤，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想起许多文学作品里，每个文艺的姑娘都曾经有一个开花店的梦想，有点想笑。花店进货可不那么文艺，处理腐烂的花枝也不那么文艺。这些活计终究还是生活呀。老板娘正用白色透明的胶布一圈一圈缠绕在一束玫瑰上，再加上粉红色的包装纸。我再店里流连想找玫瑰，倒是一大束的洋桔梗在沉静地开放着。想到自己的手捧花用的是洋桔梗，真诚不变的爱，怔了一下。老板娘回过身问我要什么，才知道玫瑰放在冰箱里。五块钱一枝。我也就买了一枝。我还是舍不得给自己多买。而且我也没有花瓶。回去用以前留下来的玻璃瓶插上。

老板娘顺手抽了一枝给我，其实品相并不十分好。她教我把最外面的花瓣掰掉，像剥白菜叶一样，她这么说着。就用透明波点的包装纸给我绕了一圈，再缠了一节胶带，方便我拿着。谢过之后，我闻了一下玫瑰，发现根本不香，没有什么沁人心脾的味道。原谅我，我从来没有买过花，除了婚礼的手捧花，也从来没有收到过花。我并不知道玫瑰的味道。

但黄色真的很明亮。尤其从有些阴暗的花店里出来后，对着明媚的阳光，更是如此。左手提着菜，右手拿着花。看着花，突然就高兴起来。一直到了家里，把花修剪完，插上。嘴还是忍不住咧着。这就是这朵花对我的意义吧。千金难买高兴。如今一朵花，给了我这么多的幸福感，何乐而不为呢？

插上没多久，花就开始绽放似的，这抹黄色也就愈加鲜明起来。在书桌的一角，抬眼就能望得到。

不仅如此，买花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买了奢侈品了吧。买了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这对我来说是头一遭。

谨以此纪念我失去的爱情。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明媚如花的女子。好好爱自己，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