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须臾(2011年)
孩子们问她:
你要什么,西比尔?
她回答说,我要死。
———《荒原》
死亡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神秘的魅力,死是哲学,宗教和艺术的共同背景。有人说,在死的阴郁背景下,思索人生,宗教超脱人生,艺术眷恋人生。在此,死是伟大的。
是不是大部分的人即使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心里依旧带着种种犹疑呢?也许在绝对虚无面前,一切琐屑的往事对临终的人真正无所谓了。屠格涅夫在老年的时候写到:“当我临死的时候,倘若我还能够思索的话,我将想些什么呢?回忆,忏悔,恐惧,懊伤?不… …我以为,我将努力不去想——将勉强去思索某些无稽的琐事,只为了从眼前深邃可怕的黑暗里,引开自己的注意。”我想,没有人会在自己死前的片刻将此时所思所感告诉活着的人,当然,如果他做到了,那感触也就无味了。许多哲学家都教导:使自己愿意死,死就不可怕了。但有一位哲学家说:我不愿意愿意死。没有人愿意自己死,除了海子和三毛他们。他们也许是渴望飞翔,将肉体藏在漫长的黑夜,从此摆脱了根深蒂固的灵魂之苦。所以大多数时刻我们沉溺在日常生活的暗涌下,否则没有一个人可以安然活下去。
不安的预感。总有一种伤感在内心缓缓灼烧。《地狱之门》告诉人们:人正在无穷的痛苦和深渊中挣扎。有人选择在悬崖边上,闭上眼睛,迈出一步,脚下黑暗高耸的深渊,遵遁内心指示作出判断——在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被确定的边界。就在此刻,耳边风声呼啸——一生中有些时候难免会受人生虚无的飘忽感所侵袭。
凛冽的气势,繁盛而留恋。才华横溢的天才诗人海子将自己纯洁的身体横在铁轨上,被呼啸而过的列车截为两段。传奇,永远无法再次重演。“不甘愿被折离枝端失去了灵魂,不能做坚韧的行尸走肉。宁愿自毁至形容狰狞,如此,这短而无救的美才深入骨髓,令人怀恋,绝不苟延残喘。”灵动的生命像栀子,越是美,死便越显惨淡——皮肉销蚀。
死亡是真相,突破浮华。没有丝毫留恋,所有的历史自动性地消失,留下感情的尸体,在水底漂浮,逐渐显露尸斑。此刻,我们拥有的唯一时间是现在。泰戈尔在《飞鸟集》曾写道:“死的时候,多合而一;生的时候,一化而多。”就像爸爸看完《我们仨》对我说:“杨绛是个苦命人,一个人为三个人活。”杨绛先生走到人生边上的那份从容,是每个人理应钦佩的。有这样一则故事:古希腊有一位名叫克里安忒的哲学家,在他很老的时候,有人嘲笑他老不死,他回答:“我已经准备好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过现在身体还行,仍能读书写作,我就打算再等一等。”后来,他患有牙龈炎,遵照医嘱禁食两天,很有效。炎症减轻后,医生让他恢复饮食,他拒绝了,说道:“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犯不着走回头路。”结果禁食而死。决策果断,内心澄澈,态度从容。
孔老夫子曾说:“未知生,焉知死?”我想说,珍惜平凡生活为生,放飞灵魂为死。西尔维娅曾说:“死是一门艺术。”我想说,从容面对生死是一门智慧。在时间的光影里,活着为不朽,死亡便为须臾。
死亡的须臾最终会让一个人明白自己如何探测生活;如何度过指缝间如细沙一样无法停止的时间;如何面对虚假繁荣而内心依旧安闲明澈。而生命是一场幻觉,丰富得出奇,活着望穿了浮躁,死亡撇开了清贫。
就这样想着,生命便永远不会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