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欧——1

2018年7月17日 半夜12:46 晴 闷热 坐在滑梯的晚上 “雷欧，如果你明天去上班的时候发现世界都不认识你了...”我看着天上的零星几颗星星，躺在我小区的滑梯上，说道:“你会怎么办呀？” 雷欧突然坐了起来，从旁边的滑梯上望了一眼我:“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雷欧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好几周了，倒着看，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最近看多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于是我也坐了起来，骂到:“该死的，肯定是老托的书害的。” 雷欧突然严肃起来，皱着眉头，看着，黑夜里婆娑甚至有些恐怖的树，一阵凉风吹来，汗珠让衣服都变的潮湿起来，一排大楼，草堆里穿过的野猫，路灯变的恍惚，天空变得间离，高楼上的窗户，缓缓几处亮光也开始一闪一闪，然后熄灭。我转头也看了一眼雷欧，两个人沉默着。 “她...她昨天跟我说，早上不一起上班了。”雷欧还是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说话，重新倒到了滑梯上，双手扶着脑袋，又重新的看着天上零稀的几颗星星。 是的，雷欧这样的状态已经好几周了，雷欧喜欢一个女孩子，当然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第一次看见雷欧那么兴奋，那天中午吃完饭，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着数位笔，犹豫着是先画设定呢还是先画特效背景的时候，雷欧突然跑过来，拉着我的衣服就往外面拽。 “快过来...”雷欧说着，头也不回的把我拉到了走廊。 “我刚刚看到一个妹子，应该是新来的...”雷欧松开我的衣服，兴奋的小声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雷欧这么兴奋，话说雷欧以前甚至连兴奋都很少，感觉这个人太老成，甚至不会有太多的情绪，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的说话。 他一转头，快步往3D部门的方向走去，声音压的很低:“她穿着红色的风衣，就是红色的，当时在玻璃门口遇到的...”看了看周围路过的人，又压低了一下:“应该是新来的！”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是看我跟上来没有:“我带你去看一下！” “快看，就是她！”雷欧指着玻璃门，说道:“第一眼就觉得自己喜欢那个妹子...” 我顺着雷欧手指的方向，透过厚厚的玻璃门望去，一排一排的低着头都是工作的人，哪里看的到谁呀。我迷茫的转过头，答了一声:“哦。”准备转身。 “就是最里面那个，你看看...”雷欧激动的看着，脸上那种洋溢着幸福的笑，好像害羞，但又掩藏不住的兴奋。这是他的初恋，虽然那天我一直没看清到底是哪个穿红衣服的，因为好像有好几个穿红色风衣的姑娘。 那天雷欧就加了那女孩QQ，女孩很主动，那天晚上雷欧就叫上我们一大帮人陪他和那女孩去看电影。之后的事情就发展的很快了，天天和女孩一起上班，下班，吃饭，逛街，当然还有看电影，每次雷欧回头跟我讲起的时候，除了快乐的情节之外，满满的都是浪漫。怎么两个人大晚上从西湖文化广场走到龙翔桥，有怎么在西湖边遇见卖花的老人，他们买下所有的花，然后种到了西湖边的花台上...女孩人很好，有次女孩闺蜜来杭州了，我们当时在外面拍摄，雷欧让我们一起去吃饭，才知道后来女孩请我们吃饭。当然有很多事情，有次跟雷欧还有阿维在某个商场，雷欧看到店里面的精致糖果很好看，马上买了，说要给女孩的礼物，弄的阿唯在旁边也是羡慕不已。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给女孩礼物了，隔三差五雷欧都会找个理由送女孩礼物，不过都是使用价值跟强的礼物，有时候是在上下班的时候给女孩，有时候是直接放女孩家门口。还记得雷欧送女孩的第一个礼物，记得那是公司团建的时候，雷欧打开自己的礼物的时候（公司当时是互相匿名送礼物），里面是一对耳钉，和被卷起来的精致的一毛钱纸币。那天我兴奋的帮他拆礼物，在路上手一抖，掉了一颗耳钉，再也没找到，雷欧倒是没什么，他拿走了那一毛钱，后来送给了那女孩。不过后来听雷欧说，他觉得那一毛钱的意义是从一开始，后来想想其实还是蛮浪漫的。那段时间他俩是天天在一起，雷欧晚上经常被蚊子叮，后来就想到给女孩买无刺激的灭蚊喷雾。女孩肚子疼，雷欧一个人慌忙去药店买几大包的药。故事发展到这样其实已经很美好了...直到上个月雷欧表白... 说来也怨我，一直在鼓吹着快点表白，你们都快成了，之类的巴啦啦每天都在跟他说，那天晚上，雷欧在他和女孩同一个小区的楼下的青苹果屋果汁店里，表白了。 那天雷欧说很漫长，后来两个人聊了好晚好晚，一直聊到天亮，那天晚上，大概是雷欧状态的一个转折吧，慢慢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拒绝了...”第二天雷欧跟我们说。那天中午我们吃饭，雷欧慢慢话越来越少，大概是伤心，又或许还没死心。“你不要想了，不要追那女孩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你觉得公司前台小姐姐怎么样？”雷欧默默自己吃着饭... 忘记了一个前提，其实雷欧在追女孩之前是打算辞职的，雷欧很喜欢女孩，后来公司新来了北电的果果导演，果果很欣赏雷欧，雷欧也很欣赏果果，当然他俩属于那种有才华的人互相欣赏那种，当然也有女孩的原因了，雷欧后来在辞职以后，去了果果的项目组做编剧。其实雷欧为女孩付出的远不止这些，也不能叫付出，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吧。 那天中午我们吃完饭以后，雷欧并没有放弃，雷欧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雷欧只跟我说过他喜欢女孩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双眼皮，带着两点高光，我对女孩的眼睛就这点印象。不过在雷欧的心里，女孩的眼神，像漫长黑夜海滩边的灯塔，沙漠里的星辰，不是美丽，是心动。这种心动的感觉我是不会懂的。 多次拒绝后雷欧还是义无反顾的每天陪着女孩上下班，他甚至都不奢求能够让女孩喜欢自己了，哪怕是能看着女孩就好。但女孩好像并不这么想，雷欧表白以后，女孩似乎有点不舒服和雷欧的关系，虽然还一起上下班，但气氛很尴尬，前几次雷欧约女孩吃饭，女孩犹豫着还同意，后面慢慢的一次一次借口推脱了。再到后来只一起上班，直到昨天晚上，连最后的一起上班也被女孩拒绝了。 其实一次恋爱原本不会打倒雷欧，我是了解他的。他困惑的是因为这一次的恋爱所建立起来的，现在在杭州所有的生活和工作的格局框架，一下子没有了动机，当然，因为这样，工作上现在也是不在状态，和制片争执，让果果为难，等等。 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还有他自己一直压抑的那块心病，那块一直在他心中在过去的十多年累计起来的心病，那段时间他比现在要糟，这心病甚至导致他有过自杀。雷欧从小就是一个特别有天赋，喜欢看书，生活敏感，情感丰富的人，但偏偏这样完美的人，却有太多灰暗的童年，压抑的过去。父母吵架，父母离异，学校社团无奈，背叛，绝望，辍学...（以后有机会可以细写一下雷欧的童年）雷欧回忆里，他说那段时间是电影救了他，那段时间他除了看电影就是睡觉。后来我问起他，是哪部电影，他说是塔可夫斯基的《乡愁》。 雷欧认为糟糕的是，他甚至觉得现在的状态和当时的状态是一样的，这种真实的空虚，绝望的迷惘。他害怕这样，因为那次因为这样，他离开了机器人行业，他害怕这次会因为这样会离开影视行业，他害怕这是一个循环，而且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 雷欧低着头，坐在滑梯的一角，周围大楼窗户的灯已经几乎熄灭了，树被风吹着，沙沙诡异煽动者，很黑，看不清是树，又好像是树。花台边灰暗的路灯，飞蛾不断碰撞，掉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