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和猫

　　在一个靠近海的渔村里，有一个鳏寡老人，他很早就失去了老伴，儿子外出闯荡，至今杳无音讯。这个老人打拼了大半辈子，唯一会的一样事就是捕鱼，他还有一只猫，这只猫上了年纪了，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它时常喜欢独自蜷缩在一个地方懒洋洋地睡着，像是在享受时日不多的日子，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猫的脸上，猫的白胡须赫然可见，猫老了。这只猫刚出生就被老人从其他的渔人那儿要了过来，因此猫对自己从何而来毫无概念，它唯一挂念的事就是吃鱼。猫从出生到现在的食物一直是鱼，当然也有没有鱼的日子，那段日子它只能挨饿。猫幼年时总是跟随老人乘着渔船去近海捕鱼，每次见到鱼必定兴奋得喵喵大叫。可能是因为天生是鱼的天敌，再加上老人有意无意的训练，猫竟然成了老人的捕鱼好帮手。猫壮年时成了老人捕鱼的左膀右臂，得到了很多丰厚的奖励——鱼，壮年的猫十分强壮有力，后来老人和猫都老了，捕鱼也力不从心了。如今回忆已慢慢逝去了，猫眯着眼睛。

眯着眼睛的猫

　　“得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再去捕一次鱼。”老人喃喃自语道。昏暗的小屋里，只有一盏火焰羸弱的灯在微微发着光，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惆怅，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让人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与不易。猫已经不能像一样那样轻松地跃入老人的怀抱了，它似乎听懂了老人所说的话，缓缓地走到老人脚下，悠悠地躺在地上，“喵”地一声，像是长叹了很久。猫也没有力气了，它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过鱼了，它辗转与各个村落，只讨得一些鱼骨头。夜深了，老人和猫都进入了梦乡，他们做了同一个梦——捕了很多鱼。

入睡的老人和猫

　　第二天老人和猫都没有像往常一样醒得很早，昨晚的梦太绵长了。醒来时已接近正午了，老人连忙准备捕鱼用具，一张破旧不堪的渔网——老人用它捕了大半辈子的鱼，缝缝补补了无数次，一把钝了的镰刀，一艘搁浅在海水中的小船。“走吧，老家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捕鱼了呢。”老人回头望了猫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猫说。猫用尽力气跟在老人身后，跳上了小船。猫对这次出海捕鱼感到无比的兴奋，猫对大海有着莫名的眷恋，或许是因为海里有猫最爱吃的鱼吧，抑或是猫想起了壮年时自己在海上捕鱼的战绩。 　　

　　大海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老人划着浆要把小船划到鱼群聚集地，可是因为年迈，老人划船已经很吃力了。大海是那么的平静，或许这几天暴风雨不会来临吧。猫对流动的时间没有感觉，它只是静静地看着海面，偶尔听到老人的叹息声，猫就长叫一声。大概到了太阳光逐渐变弱的时候，老人终于把船划到了以往的鱼群聚集地，他把网撒下，焦急地等了好久，等收网时才发现除了海草什么也没有。“总不能让你饿死呀，老家伙!伙计，往前面再看看吧!”腥臭的海风扑鼻而来，猫打了个踉跄，爬起身来看着老人，老人又开始划船了。日暮时分，夕阳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天空，“怎么会突然就黑了呢?”老人心中隐隐不安，一路撒网也没有捕到一条鱼，是时候返回了。

出海捕鱼的老人

　　阵阵海风开始袭来，猫开始不安，老人也逐渐变得焦急，它划桨的速度伴随着沉闷的呼吸声，黑压压的天空像在慢慢逼近，压得人闯不过气来。海风越来越大，远处出现了闪电，紧接着天空开始轰鸣大作，天空就像发泄般把雨砸向大海。小船在海中就像一片叶子，被海浪冲击又卷起，老人紧紧地抓住小船，猫蜷缩在船尾瑟瑟发抖。突然一个大浪袭来，船翻了，老人落入了海中被大浪卷走了，猫也沉入了水中，一切应该都结束了。猫没有挣扎，它睁大眼睛看着海里的一切，原来海水是这个味道。

　　突然，猫的瞳孔猛地一睁，它看见一条大鱼朝它游过来了，猫想要抓住它，能再吃一次鱼该多好啊!大鱼居然没有丝毫害怕地游过来了，近了又近了，在鱼游近的一瞬间，猫一口咬住了鱼身，大鱼飞快地向海面游去，这时猫看见船留下的浆，它狠命地往鱼身上再咬了一口，终于咬掉了鱼身上一小口肉和一片鱼鳞。猫迅速抓住了船桨，猫被海浪高高卷起又落入海中，海浪就像个顽皮的孩子，把船桨当做皮球抛着玩呢。猫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醒来时，猫发现自己在海岸边，怀里还抱着那根船桨，老人呢?猫想起昨天的暴风雨，老人和船都回不来了。

游向猫的大鱼

　　猫伸了个懒腰，嘴里还留着鱼肉的腥香和大鱼的鱼鳞。猫在努力回想自己是怎样抓住船桨的，它看着那片鱼鳞，是大鱼!猫咬住大鱼，大鱼把它驮到船桨旁的，是大鱼救了猫。老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这个地方猫一点也不熟，猫成了流浪猫。猫开始毫无目的地在海边游走，它有时会定定地看着鱼鳞，大部分时间都会看着平静无波澜的海面。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有一天，猫在一块礁石上看着海面时，它看见平静的海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定是鱼吧，可自从暴风雨后，猫再也没有吃过鱼了，它现在对鱼已经没有兴致了。有很多天猫看向海面时，海面都好像有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总是跟着猫。猫很好奇，它走进海面，静静地看着，突然一条大鱼冒出了水面，这条鱼靠近鳃的地方少了一片鱼鳞，猫看着大鱼似乎想起了什么，是那条大鱼!猫想要靠近大鱼，大鱼被吓跑了。

　　第二天猫仍在海岸上的礁石上看着海面，大鱼也准时出现在海面，它快活地游来游去，猫趴在礁石上，它边晒着太阳边看着大鱼。从那之后，大鱼开始为猫带来已经被咬死的小鱼，有时一条有时两三条，猫也不用过着挨饿偷食的生活了。在猫的世界里，从此住进了一条大鱼，它和大鱼的羁绊越来越深，猫开始忘了世界的存在，世界上再也没有老人，也没有船，没有过去，只有大鱼和海。

大鱼和猫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天气突然恶化，暴风骤雨开始席卷海上，猫不顾狂风暴雨，在海上的礁石上等着大鱼，可是大鱼却没有出现。暴雨天气持续了好几天，那块礁石也被淹了，猫病了，它在一户渔人的屋檐下苟延残喘。猫的病越来越重，整个天空都是黑暗的，风怒吼着像是要夺走这个世界。又过了几天，天气终于放晴了，猫拖着沉重的病躯来到海边，它看到了向它游过来的大鱼，是它日思夜想的大鱼，猫没有从大鱼口中接过小鱼，而是一把抱住大鱼，大鱼也没有逃避。“乖乖，你这只病猫居然还能抓住一条大鱼。”渔人用网一把网住大鱼，大鱼奋力挣扎，猫慌了神，它使劲咬了渔人一口，“畜生，你还想独享这条鱼!”渔人一脚把猫踢开，大步走进了屋里。“老婆子，明天咋们吃大餐，有大鱼吃。”渔人把大鱼交给了老妇人，又去屋外把网晾在竹竿上。

　　猫挣扎了好久才站起来，它感觉整个世界的颜色都是黑的，身上的骨架像是要全部散掉了。夜已深了，它悄悄地从渔人家的狗洞钻了进去，看见大鱼正躺在一个有水大盆里，它已经奄奄一息了。猫用尽全力把大鱼从盆里拖出来，大鱼没有丝毫挣扎，这家人睡得很沉，谁也没有发现。猫要让大鱼重新回到大海，它把鱼从狗洞拖出了渔人家。这段路真的很漫长，夜也那么漫长，猫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消失，它做了一个梦，梦里大鱼回到了海里，猫也变成了一条大鱼，和大鱼一起在海里快活地游来游去。

　　“啊!”老婆子尖叫一声，“老头子，大鱼不见了!”渔人赶紧起来一看，大盆里空空如也，他打开门，太阳已经升起，他看到不远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走进一看，那只猫正紧紧地抱着大鱼，死了。“呸，真是晦气，”渔人啐了一口，“这只猫还真是对这条大鱼执着，死都要吃了它。”渔人把大鱼和猫一同扔进了大海。

　　太阳下的大海仍然波光粼粼，只是从此再也看不见有一只猫蹲在礁石上静静地望着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