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法国大文豪的浪荡人生

福楼拜 法国作家福楼拜36岁才因《包法利夫人》 一炮而红，一生没干过别的职业，就只写了6部小说，59岁时撒手人间。将他一生最重要的3部小说次第展开，我们会看到这位文豪更为真实丰富的另一面。 《包法利夫人》：奠定现代小说鼻祖地位 福楼拜曾在不同场合宣称：“包法利夫人，就是我！”1857年，已写了4年多的小说《包法利夫人》快要收笔了：沉溺于幻想的女主人公爱玛遭受现实无情的打击，被情人逐一背叛，福楼拜最终让她选择服毒自杀。写到爱玛吞下砒霜这刻，福楼拜全身抽搐高喊难受，感觉自己“满嘴砒霜的味道”，仿佛中了毒。艺术创作中的“高峰体验”由此而来——作者与被创造者感同身受，互为一体，而成为文学史上的经典桥段。 醉心于福楼拜的存在主义作家萨特，最终对福楼拜的评价是：“这是一个人一生都在走向失败的实践史。” 1821年，福楼拜出生于卢昂的一个医生家庭，父亲是当地市立医院的院长，家境优越。父亲偏爱福楼拜的哥哥，要他继承衣钵，对于小儿子福楼拜，则强迫他学法律，希望他将来当律师。福楼拜小时候常和妹妹一起爬到窗台上偷看停放在医院里的尸体，这使得他对许多事都看得非常淡漠，以后的文学创作也明显带有医生那种细致观察剖析的特征。1841年，对法律毫无兴趣的福楼拜在巴黎大学法学院就读，考试不及格，家里强令他再考，极度压抑的福楼拜终于精神出了问题，23岁时，他首次癫痫症发作，尔后不时发作。萨特认为福楼拜有精神疾患，但同时提出，为艺术而艺术，也正是这种神经官能症给了福楼拜驾驭文学的魔力与激情。 《包法利夫人》发表第2年就被当局以有伤风化查禁，福楼拜不得已提起诉讼，请来一位能言善辩的大律师最后翻案成功，这部小说随即成为畅销书。它为福楼拜赢来了文学界崇高的声誉，成为他最为知名的作品。 除去文体上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的成就，这部小说还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以它为起点，小说这种体裁开始走向现代意义。在此之前的巴尔扎克式的写作通篇第三人称，充满了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而福楼拜开始在小说中使用“我们”这样的称谓，人称的小小改换带来的却是叙事的革命，背后更是小说创作观念非同一般的前进：现代小说中作者的声音越来越多地从作品中消退。福楼拜认为：“作家在作品中应该像上帝在宇宙中一样，到处存在，又无处可见。”这也是现实主义文学大师福楼拜被称为“现代小说鼻祖”的原因。 《情感教育》：一生未婚的浪荡子 福楼拜发表于1869年的《情感教育》，带有个人自传色彩，是继《包法利夫人》之后的重要作品。小说发表之初影响不大，知音寥寥，直到20世纪初才得到普遍褒扬。著名作家普鲁斯特和卡夫卡都非常崇拜这部小说，后者曾在一封信中写道：“无论在什么地方，一翻开这本书，都会使我激动不已，全然被它给迷住了，我一直感觉自己是此书作者的精神之子。” 《情感教育》的副题又名“一个青年的故事”，大致是讲一个青年人弗雷德利克·莫罗，1840年去巴黎上大学，旅途中对阿尔努夫人一见钟情，感情受挫后与交际花萝莎妮相好，从此在恋爱与各种政治活动的奔波中不可自拔，小说以他在炉边回忆无聊虚度的一生而结束。福楼拜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之一艾丽莎·施莱辛格，便是阿尔努夫人的原型。15岁的福楼拜在海滩上邂逅她，随即不可遏制地爱上这位大自己11岁的少妇，这也是他的初恋。这场代表了福楼拜“整个生命中一次伟大的爱”持续了几十年，年少时出于羞怯，后来却是特意想要维持一种柏拉图式的恋情，他们并未走到一起。福楼拜只是用另一种方式纪念她：《情感教育》里的阿尔努夫人是他所创造的人物中惟一纯洁的女性。 另外一个是当时著名的女诗人路易丝·高莱。1846年7月，25岁的福楼拜认识了已为人妻的35岁的高莱夫人，不到一星期两人即热恋，他一生的信札写得最多的就是给高莱的情书。但当高莱的丈夫去世，她正式向福楼拜提出结婚要求时，这位文学家却坚持不答应，理由是：“真的，假使我每天看到你，恐怕我爱你的热情就会降低了。” 除了对感情一生都抱有一种奇特的矛盾心态，渴望爱又恐惧爱，福楼拜又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浪子。他在巴黎求学时，不时出入妓院，以至于最后感染上了梅毒，这也是引发他癫痫症的一个重要诱因。据说他的父亲为此感到耻辱，从来不谈论儿子的病，也不为他作诊断。两年后，父亲在卢昂附近买了栋房子给他隐居写作，福楼拜一生不用担心生计，随自己心愿写作，这也是他的幸运所在。 他和同性朋友勒普瓦特万与马克西姆·杜冈也有着极为暧昧的终身情谊，前者死后，他写信给勒普瓦特万的妹妹，回忆说：“当他结婚时，我产生了深深的嫉妒的痛苦，可谓摧肝断肠！对我来说他死过两次……”他著名的学生莫泊桑就是勒普瓦特万的外甥。马克西姆·杜冈则常和福楼拜去旅行。1849年秋天他们去埃及、叙利亚、土耳其等地，沿途极尽风花雪月，甚至两人还一同去尝试埃及男妓……尔后10多年里，福楼拜不得不一直使用水银来清洁治疗身体。 《布瓦尔和佩库歇》：极端完美主义作者 福楼拜把生命中最后8年的精力，花在未竟之书《布瓦尔和佩库歇》上。小说以隐喻的笔法写出两个想穷究一切学问但终究一无所获的傻瓜布瓦尔和佩库歇。为了生动表现他们力图整理全部人类知识的妄念，构思他们的反应，福楼拜看了1500种有关农业、教育学、医学、物理、形而上学等方面的书！ 这源于他一贯严谨的写作方式，关于这一点，福楼拜有许多有趣的小段子广泛流传，比如这个：某日一个客人来拜访福楼拜，他刚从早上写到中午，客人问战绩如何，答曰：“我写了一个逗号。”吃过年饭，福楼拜又上楼埋首工作，晚饭时客人又问下午写了多少，福楼拜回说：“我把早上那个逗号抹掉了。”这个故事也许略有夸大之嫌，但是确实，他对作品的精雕细琢达到极其挑剔疯狂的地步，稍不满意即付之一炬，所以他无法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包法利夫人》的初稿近5000页，而完稿后，福楼拜反复删改，最后删掉了4500页！ 在创作前，福楼拜每每会进行称得上浩繁的调查研究，大量的阅读以及照相机式的细微观察，一切只为了完美。在《情感教育》里，他写女主人公阿尔努夫人的儿子患了喉炎，除了翻阅医书著述，他还亲自跑到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观察了解患病幼童。为了描写人物乘坐马车从枫丹白露返回巴黎，他特地请求好友帮他坐一遍马车弄清楚沿途情形……观察让文学焕发新生，这是福楼拜传授给莫泊桑的最大经验，也让后者终身得益于此。 福楼拜的窗子也是文学史上有关于勤奋的典故。他的书房窗临塞纳河，因为喜欢在夜里写作，终夜点着有绿罩的灯，灯光通宵达旦，如同灯塔。塞纳河上的渔夫与船长们都知道，在这段航路上要想不迷失方向，应该以“福楼拜先生的窗户”为目标。 1880年5月8日，死亡突然袭击福楼拜，他因脑溢血去世，后与父母还有妹妹卡洛琳娜葬在一起。莫泊桑写道：“终于，这一次他倒下了，死在书桌的脚边。文学杀了他，正如强烈的爱杀死一个情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