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有一瞬间，他觉得躺在他身边的人很陌生。

陌生，无褒无贬。

而他们刚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明明是新鲜。

即将融在一起的生活、双方的精神与肉体、甚至是以甜腻收尾的争吵，这些都曾让他相信过他的追寻是正确的，有归宿的。

直到……

他翻身，用背部将自己从双人关系里割了出来。他想不起来具体原因。起初他以为这是爱情向亲情的转化，后来，当他隐隐感觉两人存在问题时，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像一个蛋糕，里面的面包已经变质腐坏， 所以他只得不停地往上面裱花抹奶油。 而她却毫不知情，甚至期待着能从蛋糕里吃出求婚戒指，这是令他觉得乏味恶俗的原因之一，同样令他更加愧疚。

他正值壮年，事业有成，从始至终的优秀让他站得格外高。他曾幻想拥有比肩的伴侣能驱逐高处之寒，可他仍然选择了一个仰望着他高度的人。于是，他亲自教导她，希望她迅速成长起来，可吸引她的不过是他本身。她不愿再奋斗，她已经如愿以偿，她曾经也奋斗过，成果便是他。

后来，他躲在办公桌后面，用如山的文件困住自己。

曾有一次，他已经结束工作，而他执意留宿在办公室里。他一人坐在办公室，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无处安放的孤独感在一明一灭间被反复强调。

手机震动，是她的短信， 他并未看完内容就熟稔地回复道 “在开会，晚安。”

然后，他迟钝地解开领带，把它蒙在眼睛上。他被黑暗包围，他不想挣扎，一路下坠。想起热恋时他和她神采飞扬的脸，他艰难地叹了口气，泪轻而易举地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