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祠堂

父亲打来电话说，村里的祠堂终于又建起来了，建成那天村里比过年还热闹，敲锣打鼓、唱山歌、放电影，家家户户杀鸡宰鸭请来亲朋好友红火了一整天！ 听着父亲说话的语气，我能感觉得到他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如释重负，好像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 小时候，逢过年过节，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去做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去祭拜村中那棵老榕树！记得有一回，我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拿出供品，烧上香，点燃鞭炮，然后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对着大榕树底下的一块残破的石碑虔诚的拜上三拜，便很好奇地问：“爸爸，为什么要拜一棵树？”父亲皱紧眉头，扬起手往我头上“啪”来了一个爆炒栗子，喝斥道：“别乱说话！”我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但心中总有个疑团。 这个疑团很快就解开了。在一次闲聊中父亲告诉我，原来在那棵大榕树旁以前有一个祠堂，在文革破四旧的时候被红卫兵打砸，整间祠堂被毁灭殆尽，只余一块残破的石碑被村里人捡回藏好，直到四人帮垮台后才得以重见天日。父亲叹了口气说，其实那个年代被毁灭的何止是祠堂？ 对于村里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不按时祭拜祖宗更十恶不赦的了，所以虽然祠堂已经不复存在，但村里人还是恭恭敬敬地把石碑请了回来，置于老榕树下，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依旧提着供品过来虔诚地祭拜。 纯朴的乡亲们相信神灵是存在的，他们觉得正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供奉祖先，所以才能保得一方平安，很少受到天灾人祸的侵袭。他们相信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祖宗们的在天之灵一定能看到，所以他们对祖宗心存敬畏。正是因为心存敬畏，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可这一份敬畏，在祠堂被毁后大概已经所剩无几了吧！虽然大榕树下依旧香火不断，但除了那些老人们还有几个人会是虔诚的去祭拜呢？大概都只是做做样子吧！ 在现在的很多人看来，烧香拜神拜祖先是一种迷信，但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那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祠堂毁灭之前，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牢记祖训，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求的无非是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即可，并不敢索取太多。可是祠堂没有了，乡亲们原本那一颗颗纯朴善良的心开始不安分起来。 一开始他们有的人烧抢打砸，甚至滥杀无辜，文革结束后，他们为了短期利益大肆毁灭山林开荒种地、围河造田，接着他们不再满足于只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劳作，他们想要的更多，于是他们引入挖沙船没日没夜地抽取河沙致使河床下沉，农田坍塌；他们开始过量养殖往河里排入大量污水……日子富裕了，他们又开始聚众喝酒赌博打架斗殴，整个村庄一片乌烟瘴气。 老人们说，也许祖先们发怒了吧，他们开始惩罚这些不肖子孙们，你看这些年频繁干旱、山体滑波、河水发臭，不正是他们的“杰作”吗？ 但凡人们心存敬畏，他们不敢去动这片土地一分一毫，但凡他们明白他们的子子孙孙还得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世世的生存下去，他们会坚定地去守护而不是毁灭。 也许乡亲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开始反省，他们对这块土地做了什么？是不是索取得太多了？他们开始害怕，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原来真的是人在做，天在看！ 他们想求得祖先的原谅，得到他们的庇佑，于是祠堂在几十年后终于又重建起来了，但是，人心，是否也能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