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桥三娘子（三）

关于朱进贤那夜在屋顶与谁说话，说的是什么，史上无载，野史也无传说，事实上，朱进贤这个人是否在历史上真实的存在过都是个问题，我所得到的关于这个人的一切的信息，都是来自那天下午我和一位朋友的长谈。那年我在汽贸公司当市场经理，这是半个闲差，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学会了用gtalk，学会了建群，那是2009年，那时大陆的网络还比较开放，我印象中还不知道有“墙”的存在，自然也不懂什么“翻墙”。

我误打误撞进了一个gtalk群，里面的人总是在夜里活动，说英文，看内容才知道，这个群是美国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学校的班级群，奇怪的是，这群里的人却有几个是学过中文的。

我和这几个人成了朋友，夜里经常一起谈关于中国的事情，我自然和他们说了很多我身边的事情，他们也和我说他们身边的事情，一天夜里，有人谈到了张岱佛前舞的故事，并说到并不懂中国人的想法，我哑然失笑，说到这件事，如果我那个朋友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唐代的朱进贤就干过这种事。

我说这件事，是一个朋友转述给我的，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正在扒鸡美食城吃饭，他偶尔会来找我，不常来，来了就在我们4S店的客户休息区坐一会儿，和我说说话，有时候他也会喝一杯我们4S店里免费的速溶咖啡机里的咖啡或者用酸梅晶沏出来的酸梅汤或者那种袋装的立顿红茶绿茶，喝完不续第二杯，把纸杯放在桌子上当烟灰缸使用，他有时坐下说几句话就走，有时会坐得时间长一点，但话也不见得多说多少，他也不说为什么来，也不说来干什么，就是两个人坐一会儿，然后他就起身告别，这小子家里巨富，在北京天津都有产业，是个扎扎实实的富二代，大概也因为他是富二代的原因，我总是不懂他是干什么的，富人的世界与我等穷人总是有所不同。

我和他也是在gtalk里认识的，具体怎么认识的我记不清了，记得有一次他在gtalk里问我是不是在德州，是不是有扒鸡，我说是，有的，他说他突然很想尝尝扒鸡的味道，我说欢迎你来德州，我请你吃就是了，他说会的会的。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德州三八路扒鸡美食城，问我是不是有空去和他共进晚餐，我不得不告诉他，要说到吃扒鸡，扒鸡美食城并不是最好的，但他说无所谓了，以后想吃别的可以再来。

那天晚上我们在扒鸡美食城吃扒鸡，他并没有说他从哪里来，也没有说他的家庭或者其它关于他的情况，他只是坐在我对面，把一只鸡文雅的分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掉，然后，我们对面坐着聊天，说的也全是关于这个城市的一些事情。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

我点点头，我说我愿意听，你说吧。

他就给我讲了关于朱进贤的一个小故事。

我也是我第一次听到朱进贤。

我的先祖朱进贤，唐朝的时候中过进士，但终生没有做官，他在终南山学道多年，习得很多道法，可以撒豆成兵，天启年，他曾随兵大破契丹，杀敌无数，后来，功成回朝，我说的这件事，就是在他回朝途中发生的。

我先祖一生飘忽，少年离家，不知去往何处，后来回家，也不知从何来，自从那次他走了，再没回来，也不知所终，关于他的事迹，最早是三页与友书里找到的，其中提到他自契丹还朝，途经一座无名山时，见山上有寺，我先祖学道多年，风水之术甚精，于山下一看，两座高山中一座小山，小山中仅有一块平地，寺就建在这块平地上，他一看就知道建这座寺的人，一定不是凡人，于是决定去寺里看看。

后来的事情，不得不说是机缘，其实想想，却也是必然。

先祖进了庙，见到庙中佛像，忽然心生欢喜，喜不自胜间，乃至起舞，舞毕，出庙门，遂不知所踪。

与友书是一封信，失了前一页，写给谁的已经不可考了，中间有如下文字记录：

“……

余见其山势巍峨，延绵间略有伏，中有小峰，峰中有驻蚁之地，叹此天地之造化，峰中有峰，峰中有坐，此无论观寺，皆有道之人方可识得，奈何高人之外还有高人耶？

近前，乃寺，殿中一佛，欢喜非常，余观之，喜不自胜，乃至起舞，自此方悟得世间千年无非一梦也，欢喜曰梦，悲怖曰梦，世人之生与梦中，无人得脱，乃至轮回，终不得出苦海者何？

唯一情字也，某今脱情字一关，去矣。

……”

我这朋友和我说起这件事，说的仿佛不是他的先祖，那封信，他大概背了很长，可惜我只记得这中间一段，还记得并不全，后来，他来找过我几次，两个坐着说话，喝茶，他从不喝酒，也不多说话，他保存着自己的秘密，也不多问我的事情，后来，他最后一次离开，我再也联系不到他，那情形，和他的先祖也很相似。

我后来很怀疑这个先祖朱进贤先生，是他自己造出来的。

但我也没有别的证据，这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