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子粑粑
儿时的记忆中,四月份的天气总是微雨蒙蒙,母亲会在空闲时候,戴着斗笠,挎着竹篮,一把剪刀,外出去采蒿。
一个下午,一次收获,一竹篮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绿。
母亲会叫上我去帮她摘去篮中艾蒿的杂草,细细的在耳边叮嘱做人与做事的道理,哪怕是一件小事情,也要将它认认真真的去做完。
母亲将摘好的艾蒿洗净,去河边磨得光亮的码头上将蒿一把一把的捶打,汁液流尽,母亲解释说,这是为了将其中的酸涩的汁液去除,做出来的粑粑才不会涩嘴,才能留住那股清香味。
捶打几遍后的蒿,母亲会将它捏成一团一团的形状,放在铁盆里过水再将从地里挖回来洗干净的大蒜切成丁,还有把过年剩下了的来腊肉切成肉丁,再加上过水后的蒿,三者相融合,腊肉中的精华能够改善蒿的粗糙感,而蒜则是提香的作用。再放上几碗自家稻谷加工而制米粉,与前三者混合,倒上热水,反复搅拌,但这个过程是最考验手劲的,母亲和父亲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搅拌后蒿团,就开始要做成粑粑,母亲双手沾水,揪出一团热乎乎的团,双手反复拍打成饼状,贴在铁锅边,锅底放上一勺凉水,依次贴上十块饼后,再用铁勺往四周饼上淋些凉水,盖上锅盖,父亲掌火,火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容易糊锅,太小了熟的慢,出锅后容易柔软不成形。

等待粑粑出锅是件不容易的事,锅里咕噜咕噜的在响,锅盖上散出不断的雾气,饼子在锅里滋啦滋啦的作响,浓浓的清香夹杂着腊肉的味道,孩提的我们忍不住咽口水,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去接锅的心。
新鲜出锅的蒿子粑粑,软糯酥脆,结着一层厚厚的壳,来不及把它纳凉,急吼吼的轻咬一口,烫的舌尖发麻,母亲总是在旁边责骂道:“粑粑还烫呢,要放一会儿,纳凉”。母亲会连续做出好几锅,放在竹篮里,散给邻居,让她们也尝尝鲜。

然而长大是一件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事情,长大后离家上学,母亲除了过多的嘱托以外,总是站在门前看我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总是回头大喊,回去吧回去吧,下个月就回来了。她依然不动,挥着手说路上慢点,注意钱包,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工作后,鲜少有时间回家,父亲偶尔打电话来说,母亲留了艾蒿还没做,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总是答应着,过几天吧,过几天就回来。然而只有几天的休息时间,攒在一起,回趟家,远远的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前张望,我见了她,朝她挥手,她笑了,脸上的细纹皱在一起。我想,人越是长大,父母也会跟着长大,只是这种长大的涵义不一样。
母亲早早的做了几锅粑粑,放在旁边竹筛里,只等着,不管我是什么时间段回来,至少可以吃到。我随手捡了一块,咬了一口,一股清香味袭来,肥厚的腊肉和蒿融于一体,美味在唇舌间打转,只能专注的去品尝,这是乡味,也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