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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见闻录

李木白 2018-06-12 20:00:39

照例这不算一篇严谨的游记。我这个人多少有点懒，并不喜欢做攻略，对旅游向来抱着看看风景，感受一番，自己体味一次，散散心，即可作罢。因此写下这些文字，多半是为了日后给自己一点回味，并不能给大家一些旅游意见上的参考。我本是想着，也许你也正好游过一回南京，也恰好和我站在一样的角度，对着历史某个片段陷入某种不可名状的思绪，那我们也许可以就着这些文字和图片，再一次抚摸一下当初的感慨。

南京城墙

朋友说，没有什么能比一段城墙更能代表南京的过往。所以，第一站，就是用脚步丈量历史。

历史的故事太多，我总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加以亲近。其实，我也不是太喜欢钻故纸堆，也不喜欢像文人一样，抚墙兴叹，凭吊古迹。我喜欢简单一点，看看这个世界，从有限的历史知识里，用自己的感触延展一下人生，就足矣。

南京城墙，与西安城墙相比，娇小玲珑，保护的较好，很多砖上刻字，仍能辨认砖的来历。脚下，灰白相间的墙砖，斑驳间显示出历史的沧桑巨变。

朋友已来过多次，于是兼做向导，时不时把历史典故娓娓道来，我们一边走在城墙上，一边杂七杂八地叙说着现实和历史。刚讲完台城历史，我又问朋友过得还好吧。就是这样，在历史迷雾里，我们仍忧心着现实生活。

每个人都有一段生活，是迷离在现实之外的。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以每天一集的形式在朋友圈插播着南京游历的点滴，似乎是以极大热情在告诉大家，我有多喜欢南京。我已经很久没有以这么放松的心情，去看远方，去体味外面的世界。旅游，无非是释放压抑已久的心情。

站在千年城墙之上，我想的还是未来的生活。那段过往的城墙，依然伸不进我的现实。

我们从解放门往神策门走，站在城墙上看鸡鸣寺。寺庙是中国景点一大特色。因为香火相传，是国人不可抹去的终极救赎。黄色的墙体，错落有致的屋檐，高耸的寺塔，从外面看起来，寺庙古朴神秘，而一旦进去，则是俗不可耐。我们从城墙上默默走过，人烟稀少，刚好满足了我们走步散心的愿望。

走过鸡鸣寺后，就剩我和友人在城墙上漫步历史。这是很难得的体验。天气微凉，清晨雾气未散，墙外的玄武湖清风扶水，送来清香。墙内，车流很少，不见吵杂声，甚至可称幽静。我们踏在城墙上，可以听见脚步声。不时有鸟飞来，停在墙边，伸头摆尾，颇为雀跃。此时的心情，很是闲散，走走停停，东张西望。想看一朵花，想闻一颗草，想听一下诉说，都有时间，慢慢来，慢慢走。在一周之末，这样的心情是难得的了。

钱钟书的《围城》，因隐喻人生的困境而影响深远。站在城墙上，难免要伤感。如今我们的闲庭信步，不见千年来城墙的兵荒马乱。从古至今，城里的人想出去，去占领更多的土地，扩大版图；城外的人，想要冲进来，要进宫殿，要无上的荣誉。大到皇权，小到百姓，城，永远是个未解之谜。

我们看不到城那边，有什么样的生活，但总是向往的。就算是每天生活其中的城内，也还是迷茫，看不清现实，也捉摸不了未来。

走到神策门，我们就出去了。回到路边，等公交，再回看城墙，就像看历史的眼神，不同的人，读不同的历史，回照不同的现实。

贰秦淮一梦

对于秦淮河，我多少是有点执念的。这多半的妄想，来自朱自清和俞平伯的《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民国时期的文人，写出的文章，总给人一些遐想。我是冲着浆声和灯影，去游秦淮河。

此时，朋友已经回去。我一人，在充满商业气息的古秦淮河，穿梭在人流之中，寻找梦中的灯影和浆声。夜色渐渐的笼上来，河水黑黑的，泛着一星半点的灯光。人从乌衣巷中穿出来，已见不到寻常百姓家了。旧时的燕子，早已不知飞到哪去，唯见各色人流，熙熙攘攘的，寻找吃的、玩的，闲适的心情被这股人流弄得焦灼烦闷。

是要游一回秦淮河了。

花了八十块，买一张船票，登上泊秦淮号。自然是见不到乌篷船了，浆板也被发动机取代。浆声在上船的那一刻，已化为泡影。在靠窗的座位坐下，一个人看着涌动的河水，似乎有一刹那，听见了书里喧闹的浆声，起船咯，悠长而起。船就开始掉转头，开足马力，往那灯影里的十里秦淮去了。

导游自然要讲起秦淮八艳。诸如董小婉、柳如是，陈圆圆、顾横波等，每一个人物，皆用独立一段文字，描述着古女子凄艳动人的一生。旁边的江南贡院，为读书人奋发图强之所。可以回想，在参加完会试之后，散场的书生，流连在十里秦淮，要几碟下酒菜，听几句歌声，一睹才艺名妓风采，不亦快哉！

对照着《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是无法有那份情境了。时代在变化，同一个景点，也只能是时代里的景了。多多少少还有旧时况味的，也许就只这秦淮河的河水了。岁月改变了河床，但流经这里的河水，依旧如当年一样柔波荡漾。

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船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船再次靠岸，只见秦淮人家几个字，在夜色中更显撩人了。

叁

民国梧桐

在南京街头行走的时候，就惊叹梧桐的壮美。等到中山陵一带，高大的梧桐，沿着柏油路两旁，井然有序地伸向山脉，顿时把我震撼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刷一辆小蓝车，疯狂踩在梧桐树下，听风呼啸而过，一颗颗梧桐，静默不语，你却又似乎感受到它们威严的目光，仿佛听见历史深处的对话，在耳边响起。

蒋介石是个书生，是有情怀的。没有情怀的书生，种不出这样的梧桐。他种下这些树，一定是想着百年长青的。梧桐是越长越高，根越扎越深，但天下已经不是他的天下。违背人民的愿景，就很难再长久，这是历史的选择。梧桐没法选择，它只能选择扎根这片土壤，尽量让自己长高，长成风景，长成不可遗忘的故事，这就保全了自己，保全了这片风景。

梧桐不语，只是向上生长。

如果没有介绍，忘记历史的指路，不看攻略，走在这梧桐深处，暮然看到这所房子，你一定会惊讶，何人会选择在这建造寓所。说是家，无论如何，到夜间，这方圆几百里是幽深过甚了。说是别墅，那没有倾国权势，此等风水宝地，自是不可成宫邸。

现在我们知道，这就是号称“远东第一别墅”的美龄宫。

这座宫邸不算大，在梧桐林的围绕下，显得雍容典雅、非常精致。民国第一夫人宋美龄经常在这会见客人、举办宴会。走进楼房，依稀可见当年风采。有卧室、会客厅、接待室、书房。我一一参观，对历史人物的生活细节，颇为感兴趣。在会客厅，想见中外客人欢聚的情景；在书房，似乎听见蒋介石的翻书声。

这真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窗外梧桐密布，如果在雨天，那一定是淅淅沥沥的；即使艳阳天，这也是阴凉舒适的。幽静中，翻读闲书，听树叶沙沙声，听风萧萧声，怀古幽情，大概就是这么来的。但蒋介石恐怕没有这种心情，偶读闲书，怕也是怀着杀戮的远情。

肆

历史陵园

朱元障的明孝陵也在这一片深林深处。出了美龄宫，就折进旁边的明孝陵，进一步走向明朝的开端。它是帝王的最后一站，如今成了新时代的风景。历史再厚重，也要进入百姓的日常；历史再血腥，也在举起的一个个手机里，变成回眸一笑的朋友圈。来的每一个人，不只是凭吊历史人物，更多的是来放飞自我。

于是神道，成为明孝陵一段经典风景。

远古的神兽，以威严的身姿，守护着帝王。即使现在看来，仍然没有失职。两边青葱的枫树，间隔在每一种神兽之间，形成林荫小道，每当秋天来临，枫叶变红，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似乎神兽已经觉醒，在怒吼中释放神力，保护一段王朝的霸权。

朱元障是明朝开国皇帝，由平民而成一天子，可见古时候，出身倒不是最重要的，时局不稳，乱世多战，机遇可能会垂青每一个有准备的人。但如果用个人的努力奋斗来解读这段历史，我想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使我好奇的是，一个平民，是如何孕育出天子梦想的。这在古代，突破出身樊篱，放飞梦想，显是更难得的思想突破。

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吗？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还在疑惑。平等和公平一样，要靠努力，要靠争取，显然，现实生活里，有些是平等、公平的，有些并不是生来平等，生来公平的。凡是要争取的东西，就是稀少的，就不可能平等给予，不可能公平享受。我们有时候不能自己骗自己，尽快弄明白自己的现实，才能更好的明白地生活。

中山陵因为闭馆，没能参观成，略为遗憾。中山陵整体设计仍仿古代帝陵，有墓道、陵门、石阶、碑亭、祭堂等，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气势恢宏。唯一不同的是，顶是蓝色琉璃瓦，象征青天白日，跟国民党的党旗是一个颜色，寓意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治国理念。

这跟古代帝王陵的黄色琉璃瓦是不同的，帝王要视己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宣告的是一己之天下。黄色，是皇家御用之色。可以说，颜色等级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而蓝色，是天之色，广阔无边，只要抬头，天空就是你的。无论贵为天子，还是卑为庶民，顶的是同一片天，仰望的是同一个星海。有差别的是人心，是统治，是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