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崖
渤海莱州湾畔,隐藏着一个没什么重大历史的小镇。因有一座形似虎头的崖石,得名“虎头崖”。崖石常年受那海风的洗礼,再坚硬也变得圆滑了。就像那些受她保护的当地百姓一样,虽然祖上未曾留下多少名与利,索性也没有耻与辱。人们被历史的齿轮碾压着走着,未曾被记住,却也未曾荒废过这人世间的任何纷扰。那苍山上的松柏咬牙的劲,那寒风里梅花傲骨的痛,那脚底下小草破土的 虎头崖的人都经历过。于是,谁也不敢说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没有故事了。
虎头崖是海边的崖,崖里还藏着山。西葛家就是这山里的一个村。1922年我的奶奶就出生在这里。奶奶十岁那年,村里兴起了办学堂。两个哥哥都去上学了,奶奶这个女娃却只能留在家里干活。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强烈的识字的心,总是偷偷地跑到学堂,趴在窗边偷学。就这样,奶奶如愿地认识了几个字。可她却不知道,这点认字的本领将会带给她的是什么。
转眼奶奶17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了。隔着老远的张家村来了个提亲的。媒人说对家可是个大户,对家公是镇里有名的老中医,儿子还在县里读书。就是对家婆身子骨不好,想赶紧找个儿媳撑家。听说奶奶能识字,他们很是喜欢,说是看个药方抓个药都不用教了。奶奶出嫁了,结婚那天她自喜。
一对新人大婚,新娘心里装着“我们”,新郎心里却塞满了“他”。第二天,他便走了,去了镇崖上高中了。奶奶每天把婆婆搬到院子里,藤椅上,阳光下。没事就到药铺,很快就分清了当归黄芪党参。
那天风从来都没有这么暖,吹进来一个陌生的人影。他回来了。晚上奶奶忍不住地吐,吐在了他的鞋子里。
“这鞋子买不到啊!”他骂骂咧咧。
第二天,公公给奶奶号了脉,公公看着那在地上打滚的猫出了神。不一会,他给奶奶开了当归黄芪党参,补气。
因为这吐,他气走了。留了一句话。
我要离婚。新社会了,婚姻自由。
婆婆哭天喊地,公公抽着老烟袋。奶奶偷偷地哭了两天。第三天,跟着公公去镇上找他去了。奶奶很少来镇上,从没见过这么真的高中。虎头崖镇的人管这叫“像样”。看着放学出来的女孩子留着双麻花辫,她也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发。她忍不住地探着头,不放过一丝的新鲜。忽然眼睛扫到了他的脸。正气,阳刚,看到她,低沉下去。三人来到了镇政府,押司叫宁刚钰,外号“五毒蝎子”。
“什么事?”毒蝎子用眼角纹扫视了他们仨。
“离婚...”
“离婚!”
“离婚?”
奶奶脸上看他的笑没有了。她会写自己的名字,这是她第二次写自己的名字。一次结婚,一次离婚。她再也不想学写字了。不会写字是不是就不能签字离婚了。奶奶收拾了点东西,又回了西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