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二题
接头
我们当年在北京时住的小区很奇怪。房子是05年的,但是即使在10年,看上去已经比较旧了。住客从印度人,中东人,到东欧,高加索人,一应俱全。小区里进出的车子,从三轮板车到保时捷,也是什么都有。就在这庞杂的人口中,我慢慢发现有那么一小群人。平日我们湮没在人群中,跟其他人一样上班下班,每天去稻香村或小超市买点青菜白菜。但一年中总有几段短短的时候,我们就开始较劲起来。每到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比着谁起得早,能买到今天稻香村进的那区区几把紫菜苔,到了春天和夏天的某些时候,我们就又得算着早点回家,好把小区里一个小超市每天进的那小几斤枇杷和杨梅里面最好吃的那几个挑走。当然,这是我在北京的时候,我要是不在,小群体中其他的人一定拍手称快——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我们这群人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一人得了手,这群人当中就有人当天要空手而归。但我们又从来没见过对方——估计真要见到的话,保不齐会为了一把紫菜苔打起来…...某天我顶着中午37度的高温去买杨梅的时候,小超市那个店主终于给我透了点端倪。我问他每天进几斤杨梅,他说,就7,8斤呗,就那几个人买。今天你来她不来,明天她来你不来,每天都这样。进多了卖不完——一般人也不吃这个。进少了就有人买不到了。
待我再要问那几个人具体的出没时间,胖胖的河南店主立刻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大约是怕我们自己接上了头,他这全知全能的地位就没了。
我扫兴而归,心里愤恨地想,全国人民都黑他们,果然不是全无道理。
杨梅
作为一个江苏人,我大概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许多年。即便是在北京念大学的几年,我也并没有产生深刻的关于食物的地域认知。在这许多年里,江南地区的时鲜产物,好比杨梅,荠菜,菊叶,水芹,螃蟹,刀鱼等物,我一概觉得一般,有些甚至不大吃。
转折发生在美国,当我在超市里只能买到异种的包菜和西洋芹的时候,味蕾非常不合时宜的开始觉醒了。整个七年,我都为回国的时候总赶不上杨梅和紫菜苔上市的季节而黯然神伤。虽然为了应季食物而考虑回国工作实在显得有点贪小利而忘大局,但我在还决意要做税务律师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考虑因素实在就是因为税务律师相对来说工作比较自由,应该能够保证在杨梅,螃蟹和菜苔上市的时候请假回国,大快朵颐。
我觉得,随着年纪的增大,我逐渐变成了一个吃货。如果有一天仅仅因为正宗的豆腐脑和蒸饭包油条而彻底搬到上海去,估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偶尔我也会很想纽约。一个再没心肝的女人说到去年冬天那件大红色的织锦绣花棉袄也是深情款款的,所以我不能免俗的最怀念Barneys减价时候那一排排的高跟鞋。不过再往下可能就得轮到中国城大旺的堂食烧鸭和布鲁克林的热巧克力了,我想到它们的次数,恐怕比第六大道或是东六十几街之类要多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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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堂前燕 转发了这篇日记
真的是这样,我大一的时候写日记说自己是一个不太在意吃饭吃什么的人,在外面多呆了两年再也不敢这么说了(这还是在上海)...江南的食材将人从小养刁,现在和男朋友日常就是琢磨吃什么怎么烧菜...
2018-12-03 14:56:03 -
毛桃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11-08 07:27: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