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练习：一则小故事幻化成的九十九种叙事形式
作家是永远的学徒，他应该不停地练习，建立自己的系列...... ——福楼拜
《风格练习》是法国作家雷蒙·格诺最为著名的作品之一，已出版三十五种语言版本，除了不断被翻译、作为戏剧上演外，还有各种形式的练习，如插图、漫画、音乐等。
格诺从巴赫《赋格曲的艺术》中获得灵感，把音乐变奏的概念移植至文字，以九十九种不同的叙述方式，讲述了同一个故事：
公共汽车上，有个年轻男子，衣着外貌有些乖张，与人发生争执，但很快就离开原地抢了个空座；之后不久，他又出现在圣拉萨尔火车站，与另一年轻人在一起，两人在讨论外套上衣扣的事情。
风格练习（节选）
雷蒙·格诺 袁筱一 译
1、笔记体
S路车①，某高峰时间。一男子，二十六岁左右，软帽，软帽缎边代之以绳，长颈，仿若有人从上方拽住。人们下车。该男子与旁人冲突。他指责对方在有人经过时都要撞到他。一副哭丧模样却欲呈凶恶状。看见一个空位，该男子迫不及待地冲过去。
两小时后，我在圣拉萨尔火车站前罗马庭院再次遇见。他有一同伴，同伴告之：“大衣上应再钉一扣”，并指出纽扣应钉之具体位置（胸口处）及原因。
注释：① S字母指的是公共汽车的线路，但有时也用来指代公共汽车本身。
3、曲言
我们好几个人结伴同行。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和他身边的一个人交谈了一会儿，接着他就走开坐下了。两个小时后，我又一次遇见了他；他的身边有位同志，两人在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4、隐喻
这天的中心时刻，腹部白兮兮的鞘翅目大昆虫上，挤满了一堆移动的沙丁鱼。一只小雏鸡儿，伸着拔光了毛的长脖子，在冲着旁边一条泰然处之的沙丁鱼嚷嚷，他的语言在空气中延展开来，充满了湿漉漉的抗议。接着，瞄到某处有一片空，小雏鸡儿立即冲了过去。
同一天，在城市了无生气的荒漠中，我再次见到了他，这回轮到别人傲慢地训他，为了某颗纽扣的事情。
5、反溯①
你应该在外套上再加颗扣子，朋友对他说。我在罗马庭院的中央遇见了他，之前一次遇见的最后时刻，他正贪婪地冲向一个空位子。冲过去之前，他才抗议过旁边的乘客挤着他了，他说每次别人下去的时候，这个乘客都会撞他一下。这个瘦骨伶仃的年轻人戴着一顶可笑的帽子。这一幕发生在某辆挤满人的S路公共汽车的车后平台上。
注释： ① 刊登在《信息》杂志1943年12月期时，该文原来的标题为《鳞片》。
译者注： ① 此处考虑与我们日常所理解的“倒叙”手法不同，我们没有采取这一译名。通常意义的“倒叙”是指以事件为单位，将后发生的事件放在先发生的事件之前描述。此处是将叙事时间完全倒置，以动作为单位，而不是以事件为单位。
6、惊叹
这辆公共汽车的车后平台多么拥挤啊！还有这个小伙子，看上去是多么愚蠢、可笑！他在做什么呢？难道不是正和一位绅士发生口角吗？他，这个公子哥儿，说那位绅士撞了他！接下来，他也没什么事儿了，于是迅速占了个空位！而不是把空位子留给女士！
你绝对猜不到，两个小时后，我竟然在圣拉萨尔火车站前遇见了他！就是这个想必看到女人就会贱兮兮献殷勤的年轻人！他正在听取别人关于他衣着的建议！而是他的一个伙伴的建议！
真是难以相信！
7、梦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雾蒙蒙的，泛着珠光，很多人，只是看不清楚，然而年轻男子的轮廓还是那么分明，仅仅是他那细长的脖颈，仿佛就宣告了人物既怯懦又爱抱怨的性格。帽子上不是缎带，而是绳辫。接着他和一个我看不清楚的人起了争执，再后来，他好像是害怕了，冲向走道的一团阴影。
梦的另一部分里，这个人走在阳光下的圣拉萨尔火车站前。他和一个同伴在一起，同伴对他说：“你的外套上应该再加一颗扣子。”
就在这时，我醒了过来。
8、预卜
待到中午来临，你会站在公共汽车的车后平台上，那里站满了乘客，然后你会在其中分辨出一个可笑的小青年：瘦骨嶙峋的脖子，软毡帽上没有缎带。这个小个子不是太舒服。他会觉得有人上上下下的时候，有位先生故意撞他。他会和这位乘客说的，但是那人不会回应他，因为根本看不上他。而这个可笑的小青年则会感到惶恐，在乘客的鼻子底下窜向一个空位子。
稍后你还会见到他，在罗马庭院，圣拉萨尔火车站前。一位朋友陪着他，你会听到这样的对话：“你的外套两襟不太服帖；你应该加颗纽扣。”
13、精确
12点17分，在S路车一辆长10米，宽2,1米，高3,5米，从起点算起已经开了3公里600米长，承载了48位乘客的公共汽车上，一个男性乘客，年龄为27岁3个月零8天，身高1米72，重65公斤，带一顶17厘米高的帽子，帽子上部有一根长为35厘米的带子，他向另一个男子进行质问，另一个男子年龄为48岁4个月零3天，身高1米68，体重77公斤，年轻男子的质问由14个词组成，约5秒钟长，指涉的是自己在不情愿状态下产生的数次距离在15到20毫米的移动。接着他到距离2.10米的地方坐了下来。
118分钟后，他站在离圣拉萨尔火车站10米处，往市郊方向入口，他和一位年龄为28岁，身高1米70，体重71公斤的同伴在散步，散步距离为30米，同伴用15个词劝他在上方钉一颗直径为3厘米的纽扣。
18、否定
这既不是在船上，也不是在飞机上，而是某种地面交通工具。这既不是早晨，也不是晚上，而是中午。这既不是婴儿，也不是老人，而是一个年轻男子。这既不是缎带，也不是细带子，而是辫状绳带。这既不是游行，也不是斗殴，而是人群间的拥挤。这既不是一个可爱的人，也不算恶人，而是一个易怒的人。这既不是真理，也不是谎言，而是借口。既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而是意在①坐下。
既不是昨晚，也不是第二天，而是当天。既不是火车北站，也不是里昂火车站而是圣拉萨尔火车站。既不是亲人，也不是陌生人，而是一位朋友。既不是辱骂，也不是讽刺，而是关于衣着的建议。
注释： ① Voulant-être，是对萨特1943年出版的《存在与虚无》中大量的萨特式术语的戏谑模仿。
25、拟声
在一辆“突突突”开着的S路（对于斯人而言，是“嘶嘶”呼啸的蛇①）公共汽车的车后平台上，“布拉，布拉，布拉”，差不多正午时分，“叮叮当，叮叮当”，一个可笑的青年男子，“噗噗噗”，戴着这样一定帽子，“呼”，突然转（旋转着，旋转着）了起来，转向旁边一位看上去不太高兴的乘客，哦，哦，他对这位乘客说，嗯，嗯：“您故意撞我，先生。”“笃”。正说到这里，“呜”，他冲向一个空位子，坐下了，“卟”。
就在同一天，稍后一点，“叮叮当，叮叮当”，我又一次看见了他，他身边是另一位青年男子，“噗噗噗”，他和他闲聊，话题是外套上的纽扣（“呸呸呸”，天没热到这个程度吧...）。
“笃”，到此为止。
注释：①Pour qui sont ces serpents qui sifflent sur，拉辛著名的头韵范例（《安德洛玛克》，第5幕，第5场）。
35、头音节省略
登客车。意到轻子，像鹿，子上有状的子。对一客火，责人车车时，踩他的丫。
从岸来，见和一友步，朋友着套上的颗子，给雅的议。
36、尾音节省略
我上一辆载满乘的公共汽。我注一年男，脖子好长颈，帽面一辫绳。他针另乘发，指他别上下，他到脚。
左回，我看他个朋散，朋友指他外第一扣，他优建。
41、造作体①
当黎明那玫瑰色的手指开始皲裂②，我如同一支利箭迅速登上S路一辆体格健壮、双目如牛③的公共汽车，踏上了曲折的旅程。就像一个印第安人守候在战争的小道上，我也带着同样的准确与敏锐发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他的脖子比脚力迅捷④的长颈鹿还要长，软帽上饰有一圈绳辫，就像风格练习里的主人公。致命的，胸如煤炱的不睦女神⑤来临，嘴因为牙粉耗尽散发出恶臭，我可以说，是不睦女神在这长颈鹿般、帽上围一绳辫的年轻男子与一个脸色粉白、犹疑的乘客散播毒菌。年轻男子对乘客说：“说说看，坏男人，您似乎故意踩我的脚！”说完这些话后，长颈鹿般、帽上围一绳辫的年轻男子便走开坐下了。
不久后，在雄伟的罗马庭院，我再一次见到这个长颈鹿般、帽上围一绳辫的年轻男子，他和一个有衣着品味的同伴在一起，我灵巧的双耳听见了同伴的批评，是针对长颈鹿般、帽上围一绳辫的年轻男子最外面一件衣服的：“你应该在这衣服的环路上通过增加或抬高扣子的方式补偿胸部开口过低的缺陷。”
注释：
① Ampoulé，在1947年的版本中，该篇目标题为《高贵》。
② L’aurore，“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荷马，《奥德赛》，第5卷）
③ Aux yeux de vache，在荷马笔下，“牛眼”是女神赫拉的特征之一。
④ Au pied rapide，荷马用“脚力迅捷”来形容阿喀琉斯，希腊的战士。
⑤ De suie，诗人马勒伯曾写过“蛇发的不睦女神”。
42、通俗
正中午的当儿，我爬上S路。和以前差不多啦，上车买票，可我看见了一傻帽儿，一副蠢样，长脖子和望远镜筒一样一样的，帽子上围了圈绳子。我干嘛要看他，还不就是他一副蠢样吗，这会儿可不，他冲旁边的乘客嚷嚷起来了。您倒是说说看，您就不能当心点，他说，那腔调哭唧唧的，他说，您故意的，他嘟哝着，老踩我的脚，他说。才说着，好像还很凶的样子，他竟然就去坐下了。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过了一会儿我又打罗马庭院过，我看见他，在火车站头上，和一个与他差不多一类的蠢货说点什么。说得再弄一颗，你该，他对他说，再钉个扣子，在你外套上加一颗，他总结说。
48、哲思
只有大城市能为现象学的思想呈现时间性的，不可能性的巧合。有时，哲学家登上一辆S路公共汽车，这是一种工具性的，无关紧要的非存在。他的眼球的松果体如此明澈，完全能够透过转瞬即逝的、平淡的表征发现隐藏在虚荣的长颈和无知的帽绳之中悲伤的世俗意识。这一未能有圆满实现的物质有时会完全投身于生命冲动或是指责他人的冲动，其针对的是未因意识而变得沉重的机体的伯克利学派非现实。这一伦理态度将两者在最为无意识的状态中引向一种虚无的空间，在那里，无意识分解成为原初的亲缘因子。
哲学研究自然在偶遇①中继续下去，但这是可以得到奥秘解说的偶遇，同一存在与其非本质的缝纫陪练在一起，他的陪练从本体的角度上，在知性的层面，将社会学意义过低的外套纽扣概念进行移置。
注释：① Fortuite，美就像..缝纫机和雨伞在手术台上的偶遇！（洛特雷阿蒙，《马尔多罗之歌》，第六首，1869）。
53、十四行诗
光洁的银盘，软帽上的绳蛇，
身体孱弱的凡夫俗子，忧郁的脖颈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这些烦心事承应
乘坐一辆挤满了人的公共汽车
一辆来了，也许是十路，也许是S路。
车后平台，车子引以为傲却毫无价值的玩意，
小小的胸怀，却要盛下那么多兄弟，
阔佬们点燃了雪茄，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年轻的长颈鹿，早已是我们的奇谈，
爬上这块板，向一个老百姓发起控诉
那个人，他说，是想要他好看
想脱离困境的他瞧见了一个空位
坐下，时光流逝，回程中有一蠢夫
和他谈起与纽扣有关的装备
54、嗅觉
在这辆往南开的S路公共汽车上，除了日常的味道，教士的味道，死人的味道，鸡蛋的味道，松鸦的味道，斧头的味道，长眠于此的味道，罪行的味道，翅膀的味道，屁眼里爱恨的味道，讨厌的人的味道，光溜溜的虫子的味道，厕所的味道，希腊救援劈开的夯的味道①，除了这些味道以外，还有年轻的长脖子散发出来的味道，某种绳辫的汗味，愤怒的酸味，怯懦的，吝啬的腐朽味，这味道给我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两小时后，我打圣拉萨尔火车站经过，我又在一颗钉错地方的纽扣所散发出的化妆品般的，非常时髦的，缝纫的味道中②分辨出了它们的存在。
注释：①“教士的味道......劈开的夯的味道”，文字游戏，作者用了一系列与字母表（abcdefg...）同音的异义词。
② Fashionable，十九世纪常用的一个英文词，意为“时尚的尖端”。夏多布里昂将之当作名词使用。
55、味觉
这辆公共汽车里有着某种味道。很奇怪，但毋庸置疑。公共汽车的味道不尽相同。这能够感觉到，但的确是真的。只需要有所体验。这一辆车——S路——我们不用隐藏什么——我能和您说的就是，这一辆车有一种烤花生的味道。平台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烟味，不仅仅是烤花生，而且还是被踩扁了的烤花生！在离跳板一米六十高的地方，一个馋鬼——可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可能舔了某样带点酸味的东西，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的脖子。再往上二十厘米，他正在天堂品尝罕见的带有可可味的绳辫。我们接着品尝的是争吵的口香糖①，愤怒的栗子，愤怒的葡萄以及苦涩的葡萄②。
两个小时后，我们有权品尝了甜点：外套上的一颗纽扣...一颗真正的坚果。
注释：① Chouigne-geume，英语为chewin-gum。
② Les grappes，《愤怒的葡萄》，斯坦贝克的小说，于1939年出版；法语译本Les raisins de la colère于1947年出版。
56、触觉
公共汽车摸起来很软，尤其是把它抱在两腿之间，双手抚摸，从头到尾，从马达一直到车后平台。但站到车后平台上，会发现有更涩手的，更粗糙的，例如钢板，或者扶栏，而与此同时，也会发现更丰满的，更有弹性的东西，是屁股。有时候会有两个，这个时候句子就必须使用复数。我们也能够看见一根跳动着的管状的东西，从中吐出些愚蠢的声音，还有一个更加柔软一点的工具，是顶帽子，饰有一圈螺旋形的绳子，绳子可比铁丝网更精致，比弦更光滑，比缆绳更细。我们也可以用手指轻触人类的愚蠢，因为夏天，有些黏腻。
接着，如果我们耐心地等上一两个小时，在一个粗糙的火车站前，我们可以将温热的手浸润在植物象牙制纽扣那清凉的精致中，一颗不在其位的纽扣。
57、视觉
大致说来，它是绿色的，白色的顶，长形，带玻璃窗。这可不是第一个搞成这样的，带玻璃窗。车后平台没有颜色，非要形容一下，带一点灰色，带一点栗色吧。不过主要呈弧线形，S形。但是在这样的中午时分，高峰时刻，真是混乱的要命。想要做得更加完善一点，就必须从混乱中拉出一个淡褐色的长方形，上方放置上一个淡褐色的椭圆形，然后在这众多的淡褐色中贴上个帽子，上面可能还附加一圈西耶那陶土色的绳子。接着再添上个浅黄绿色的斑，用来代表狂怒，一个红色的三角用来代表愤慨，一泡新鲜的屎色用来代表缩回去的胆汁和毫无意义的怯懦。
再接下去，我们可以描绘出海蓝色的外套①，上面点缀着可爱的漂亮小玩意儿，正正好好，就在领口下方，一颗漂亮的小扣子。
注释：① Pardingue，即pardessus，意为“外套”。
58、听觉
咣啷当①，噼里啪啦，S路公共汽车来了，沿着寂静的人行道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太阳的长号使得正午降了一个调。行人，怪声高唱的风笛一般，大叫着他们的号码。有些人上的是半音，不过已经足以把他们带往香贝雷门悦耳的拱廊。在最为气喘吁吁的人群中，有一个单簧管，时代的不幸错误地赋予其以人形，而一个精神错乱的帽商在定音鼓上就加了一个类似吉他的东西，只是看上去是把弦编了起来，做成了腰带。突然间，在胆大妄为的乘客和默认的女乘客②的小调和弦以及贪婪的售票员发出的颤音中，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乐音，混杂着大号的狂怒，小号的怨怼以及巴松管的怯懦。
接着是一声叹息，沉寂，全休止符，双重全休止符，此后突然间高奏起一颗正往高八度去的纽扣的凯旋旋律。
注释：
① Coinquant，在拟声词“coin coin”基础上形成的过去分词。在拟声一文中为“teuff teuff”。
② Voyajrices，在《柠檬的孩子》（Les enfants du limon）中，也出现了类似的造词，libre-pensrice
66、短歌①
公共汽车至戴帽爵士青年上发生了碰撞稍后圣拉萨尔前一颗纽扣的问题
注释：① Tanka，日本共31个音节的诗歌形式，5个诗句，每个诗句的音节分布为5/7/5/7/7。
80、反义
午夜。雨。公共汽车上几乎没有人。在一辆沿着巴士底狱这一边行进的AI公共汽车的引擎盖上，一个脖子缩在肩膀里，没戴帽子的老人，对离他很远的一位夫人表示感谢，因为她温柔地抚摸他的手。接着，他站在一位一直坐着的先生的膝头。
两个小时以前，在里昂火车站后面，这个老人堵住耳朵，不想听见一个流浪汉的话，那个流浪汉拒绝提出将他短裤最下面一颗扣子再钉低一格的建议。
88、辱骂
卑劣的阳光下经历了地狱般的等待之后，我终于登上一辆简直非人的公共汽车，一群他妈的傻瓜在上面挤成一团。傻瓜群中最傻的那个长了一脸疱，喉管老长，顶着一顶古怪的帽子，上面竟然绕了一圈绳子，而不是带子。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嗷嗷叫起来，因为有个老傻瓜踩了他的脚，带着老年痴呆才有的火气；但是他很快泄了气，他溜走冲着一个空位子去了，那位子潮乎乎的，尽是前一个坐的傻瓜屁股上留下的汗。
两个小时以后，运气真够背的，我又看到了同一个傻瓜，正和另一个傻瓜在人们称之为圣拉萨尔火车站的那幢可鄙的建筑前高谈阔论。他们喋喋不休地在谈论颗扣子。我在想，他把那颗疖子钉上一点还是钉下一点，都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丑八怪，这个肮脏的傻子。
95、几何学
一长方形平行六面体沿着等式为84x+S=Y的直线移动，类人A居于其中，其上有一球冠，绕之以两正弦曲线，圆柱面的长度为l>n，其与另一非特殊性的类人B有切点。求证该切点为尖点。
如果类人A与类人C相遇，其切点为半径r<l。求该切点相对于类人A之纵轴的高度h。
雷蒙·格诺（Raymond Queneau），法国作家、诗人和剧作家，先锋文学社团“乌力波”（潜在文学工场）创始人之一。1951年成为龚古尔文学奖评委。1976年10月25日，因病在巴黎去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