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信息论
不对,不对,不对。小张口里喃喃不停,手不住的抖,隔一会儿会停一下,很快随着脸上的抽搐又开始抖起来。
世界是一张巨大的网,也可以说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信息点,这些信息点在不在那里,我们不知道,但当我们感受到的时候,它似乎就确然存在,无可辩驳起来。是的,对于现在的小张就是这样。
然而,很多时候,人的大脑里面也会建构出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与外在会重合,会偏离,有的时候,甚至会扭曲——前者把后者否定,取而代之。
可怕,真的太可怕了。巨大的、孤独的,黑压压的,浓密的,从天上压下来,从四周开始挤压,如影随形。
外面雨声繁密,好像在赶集,而且是赶了晚集,有很多东西要买,但摊位已经渐次开始收起。形色匆匆,往来的人群急速的走着,推搡着,叫喊着,打着招呼。这里有一个书摊,所有的书都是黄色的封皮。有一本是《西游记》,打开第一页,一串字符, “马克思主义是人类思想的终极真理”。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走吧,前面有一个市镇,叫郑国。里面有一个老叟,叫韩非子,他正拿着一卷简牍在看,白色的头发染上他的头颅,彷佛要把它的脸整个占领,只有一双发光的眼与奇怪的光晕在扫描着书卷。
这是一本什么书?
墨子。
你不是法家?
我不是你说的那个韩非,他死了,在秦国。
那你是?
我姓韩非,名字叫子。
时间在走动,书卷在开阖中,韦编三绝,再三绝。头发没有再扩张。反而,老人背后的楼宇在疯狂的长,当他回头——岳阳楼。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错了,或者是这个地方,不叫郑国,它没有在黄河以南,旁边就是开封?或者老头被哪个冒失鬼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或者,是历史本身错了。当然,这些可能性都很小。但是,无论如何,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源头,它很小,从地球仪上看,它还是在青藏高原,我们的眼神飘了一下,于是,黄河变成了长江。
世界是一个球,也是一个立方体。你说不清楚。或者,也可能是等价。
佛陀拉住孔子坐下:急什么?急什么?不急,不急,抽袋烟?或者啃个鸡腿?奶奶的,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不要急。时间,有的是。只要时间允许,一起皆有可能。
不行,我生也有崖。
冬天的河水是会结冰的,如果结的厚的话,你几乎看不到下面的水,更不要说鱼。冬天的阳光再是毒辣,你也不会想到,这样的阳光可以让这样的冰解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里面会有升华的过程,一个个水分子挣脱了分子间作用力——这不是强相互作用,所以力量并不大——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漫游。但是,你不能说里面有它的意志,它的本性要求它做的是布朗运动,而不是,韩非子开着车,拉着佛陀,后面有一个年轻的书生,气喘吁吁的大喊,带上我,带上我。
世界是一个大网,信息点在绽放,飞腾,它有点像那个小水分子,里面有三个原子核,两个氢原子,一个氧原子。也许这三个小东西,正像上面的三个老先生一样,一个氢原子与一个氧原子私奔了,留下一个氢原子,寻找着它的另一半。这个过程,可能不是那么的温柔,但是,剩下的氢原子应该不会喊,带上我。这个想法过于疯狂了。
小张的脸还在抽搐,一个氢原子爬上了它的脸,带着它的同性恋伙伴,另一个氢原子。这样的情况是比较少见的,因为它们组成的是氢分子,如果它们大量的富集,就会换个名字,叫氢气。如果小张手上的烟头不再慢慢的燃烧,而是沿着一个不存在的球体上的直线来到小张的脸前,而他面前的氢气足够富集,那就会发生爆炸。这样就会产生很多奇怪的可能。
小张不再抖了,他会大骂一声“shit”。
有大量水分子会形成,于是,光滑的地面上会更加的光滑,因为这一现象小张没有发现,同时,他又被眼前的莫名的爆炸吓住,他就会惊慌的站起来。而因为他过于惊慌,脚步有些踉跄,他会摔倒。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上面的所有假设,都不会出现——概率太低了,形成不了有效事件。
所以,这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小张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因为,他不可能知道,他住的楼层的对面,有一个岳阳楼,有一个叫韩非子的女生,正在拿着望远镜巡视,并且,正对着他。因为他没有摔倒,韩非子就不会笑,她可能就会感到无聊,因而有时间闲下来,写下《论物体的电动力学》。
两个韩非子到底有没有关系?这在考据学上,是一个巨大的疑难。众所周知,在几百年以后,这两位都会是非常著名的人物,他们的生平会被一遍又一遍的爬索,整理,争论。这样,我们会看到,男版的韩非子头发在郑国的时候,是 80 %的白与 10 % 的灰,与剩余可能的黑和可能的其他的颜色。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未来是不可预知的。那么,我们的信息网在尽头看不见了,肉身的死亡是可以预见的,但什么时候死却是不可能预见的。我们可能设想小张是被车撞死的,被两只蚂蚁咬死的,因为被一个叫韩非子的女孩偷窥而感到无比羞愧自杀死的。都有可能,但都不是真实的。
孔子说,只有发生了的才是真实的。佛陀显然不能接受这一点,在他的眼里,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都可能被加工,错误的理解,裁剪,缝合。
你是不是喝了一杯水?
是的。
那这件事不是真实的么?
也许有多重宇宙,我们刚才从没有喝水的一个串入到了喝水的那个,之后,我们记得我们喝了水,其实,我们没有喝。
孔子生气了,他分明记得,眼前的这位在前几天曾经跟韩非子合伙把自己甩了。于是,出离了愤怒,上面掐住了佛陀的脖子,叫道:那你就活在那个我没有掐你的宇宙中吧,混蛋。
亭子里面的鱼在自由的嬉戏,它们的世界,很小。也许它们会注意到亭子中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它们不可能懂得这些动作的意义,或许它们会认为在亲吻,或者扳手腕——它们眼中的信息是很平的。
不幸的是,我们看不到两位争夺的结果,因为时间终结了。一个想象的空间破碎,文字在屏幕上显现。但结局,沿着另外一些信息链开始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