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格宗的传说
巴拉格宗,是一方旷古秘境,是一处英雄家园,是一曲妙音天籁,是一个传说故事,是一段康巴家族古老的传奇·····
这是一段有关爱情、战争、信仰、坚持、家乡和迁移的传奇,是一个英雄家族传世的迁徙故事:一千三百多年前,巴塘地区的天空弥漫着战火硝烟,这里世居着气宇轩昂的康巴部族,各部族都在为自己的势力与土地,不断的征战着。在巴塘地区的某个地方,两个势力相当的家族,正在为各自的家族扩大势力而战,此时掌握战局的乃是近年来在康巴地区不断崛起的斯那家族,高高的鼻梁,健硕的体魄,明亮透彻的双眼,随风而散的头发,骑着骏马,挥舞着手中的藏刀,驰骋在战场前方的便是家族的首领斯那多吉。斯那多吉出生在康巴地区一个很小的部族,由于出身的卑微,斯那多吉从小就有着一颗坚毅执着的心,就是这样的坚持,长大后的斯那多吉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为着自己的部族与家庭连年征战在沙场之上,如今,他已是康巴地区最为显赫的家族首领了。
暮色慢慢的笼罩天空,炊烟升起在各家的藏房之上,斯那多吉领着队伍唱着凯歌归来,部族的老人、妇女、小孩早早的等候在村口的广场上,他们欢呼着首领的名字,手捧洁白的哈达,跳起了家族最隆重的舞蹈。迎接的队伍中,有一位姑娘却沉重的皱着眉头,有些许欣喜却呈现着更多的担忧。这是家族中年轻漂亮的姑娘次仁拉姆,也是首领斯那多吉青梅竹马的爱人,同样出生卑微的拉姆,有着一颗无比善良纯洁的心,默默的为着自己的爱人担忧和等待。斯那多吉跳下骏马,冲进人群中,一把抓住拉姆的手穿过人群,直奔远处去。族人们早已知道,首领是奔族里的寺庙去了,因为那里还有一位斯那多吉最为尊敬的长者—老喇嘛汪堆,他想要把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他,两人来到寺庙却未见其人,四处询问后方才得知,老喇嘛汪堆早已去四处游历了,斯那多吉有些失落,但依旧兴奋的将战场上得到的一颗天珠送给了拉姆,并向拉姆说明休息数日之后便又得出去征战,拉姆接过天珠,眼睛中闪出一丝担忧与无奈。
数日之后,天空飘起了雪花,斯那多吉与队伍又整装出发了,拉姆站在屋顶的煨桑台前,望着多吉远去方向不断的祈祷着,手里还攥着多吉送她的那颗天珠。在无休止的战争中,连年的征战后,拉姆感到无比的疲惫与对战争的厌倦,这位巴塘地区美丽善良的女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个在她心中种下爱情种子的斯那多吉,因为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因她而改变。但斯那多 吉的雄心和无止尽的掠夺,使得她只能默默的守护着心里的那株爱情之花。
冰雪连天的季节里,斯那多吉依旧在边界奋战,拉姆每日摇着经筒等待着。这日老喇嘛汪堆回到了家乡,拉姆见到汪堆的时候,她惊呆了,老喇嘛在游历时因一次意外双目失明了,拉姆精心的照顾着老喇嘛,汪堆虽然看不到拉姆的神情,却能够切实的感受到拉姆善良纯洁的心灵,以及和他一样痛恨战争的伤悲与无奈。拉姆告诉汪堆,她渴望找到一处人间仙境,在那里,可以开心的笑、放肆的叫、无忧无虑的生活。汪堆放声的笑了起来,因为,在汪堆的心理同样有着这样的一份渴望,于是汪堆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在外游历时,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幅唐卡,唐卡上画着雪山、峡谷、草甸、森林、湖泊,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与神奇,哪里的动物安逸舒适的生活着。拉姆被眼前这幅唐卡深深的吸引着,汪堆告诉她这就是所有人所向往的香巴拉天国。他们的心被纯朴善良的愿望推动着,可是现在的他失去了双眼,她又在焦急地等待那边界奋战的心上人,但他们都那么渴望这唐卡中的世界能在他们眼前变成现实。拉姆的心在矛盾中苦苦挣扎着,旺堆告诉她,只有找到梦幻中的圣域,痛苦才会消失。于是老喇嘛旺堆给拉姆讲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绒赞卡瓦格博山神的女儿,要嫁到东北方贡嘎神山家作“贡嘎奔松”(贡嘎三王子)的妻子。藏历羊年,当三位美丽的公主在侍从的陪伴下带着无数金银财宝和乐器来到一片无人涉足的境域,天已大亮,怕羞的三位公主从此就留在了这片无人涉足的境域,成为格宗雪山三个主峰和信众的神山。美丽快乐化身的“格宗奔松”,给大地带来了无限的生机,特别是神山的周围。生长在神山周围的姑娘都长得非常漂亮,不仅身材苗条,而且能歌善舞,老人长寿,恋人幸福美满。”
一句简简单单的“恋人幸福美满”,彻底的俘获了拉姆的心,为了她和多吉的爱情花朵,为了远离尘世间烦乱的战争,为了让族人过上安定的生活,拉姆决定放下现在的一切,寻找“格宗奔松”,寻找那个梦幻般的唐卡仙境,祈求“格宗奔松”赐予她和斯那多吉以及族人们一个属于他们自己幸福美满、远离俗世尘埃的生活空间。
就这样,次仁拉姆与老喇嘛汪堆踏上了漫长的寻觅之路。
雪停了,巴塘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斯那多吉带着队伍从远处的山脊上走来,他带着同样的喜悦与胜利归来,族人们依旧在广场上载歌载舞,但这一次斯那多吉在欢呼的人群中寻找不到那个熟悉与渴望见到的身影,他急忙从马背上跃下,心中闪过一丝焦虑,没等队伍卸装完毕,斯那多吉就迫不及待的往藏房奔去,屋子里没有拉姆,院子里没有拉姆,他们常常依偎的大树下也没有拉姆,斯那多吉想疯了似地在村子里狂奔着、叫喊着,可是依旧找不到,拉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斯那多吉跑累了,他回到家里,拖着疲惫的布满伤痕的身体,什么也没做,就是呆呆的躺在火塘旁,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这时的他脸上的英气全无,有的只是紧锁的额头和写满疑惑的脸颊。不知道他这样呆呆的躺了多久,只是有一个声音突然的将他惊醒过来,“拉姆与老喇嘛汪堆一同离去了,他们要去寻找香巴拉天国,寻找格宗奔松,寻找自由、和平的家园”门口的身影说道,是寺庙的小喇嘛,斯那多吉更加无法动弹,也无力去招呼这个小喇嘛,小喇嘛说完话后摇着头默默的离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斯那多吉一人,傻傻的望着屋顶,继续这样呆呆的躺着。
所有征战胜利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一切都索然无味,痛苦犹如狮子咆哮般,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凶猛的撕扯着斯那多吉的心,时间似乎飞快的滑过,又仿佛停止在那一刻,茫茫的原野上只剩他的心,孤独的、痛苦的在寒风中颤抖。
经过万般痛苦的煎熬,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之后,一天,也许上天对他还是眷顾的,斯那多吉终于在他久违的梦里,见到了他心爱的姑娘。在梦里,拉姆笑得那么的灿烂,她自由自在的在山间玩耍。那里的山是高高的,树是绿绿的,水是清清的,还有闪耀着祥光的雪山,还有宽阔的牧场,牧场上牦牛和羊群在欢快地奔跑。承受着相思与煎熬的斯那多吉从梦中欣喜过来,梦里拉姆那纯洁灿烂的笑容,抚平了他心中的忧伤与疲惫,在梦里,没有忧伤、没有战争,有的只是人们纯洁的心。
斯那多吉缓缓的来到窗边,脸颊忽然感觉热热的,他用手轻轻的拭去,是一滴不知不觉中滑落的眼泪。他用力的将窗户推开,瞬间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斯那多吉觉得刺眼万分,但还是努力的将眼睛睁开,他仰望着远方的天空,思绪在心中上下翻滚。曾经小小的天空,现在广阔无垠;曾经懒懒的天空,现在却硝烟弥漫;曾经绿绿的草原,现在却战火纷飞。曾经他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孩,而如今却已是傲守一方的家族首领,家族的领地在他的手中壮大起来,家族的人们在他的带领下丰衣足食,所有比邻的家族都要向他俯首称臣,他实现了理想。可是,此刻斯那多吉并不开心,他感觉天空变得混沌不清,草原变得哀嚎遍野,再看看族人们眼,他看到了他们的疲惫与无奈,辽阔的疆土,富足的生活,其实并没有让族人们真正的幸福生活,因为多吉在他们的脸上还看到了对战争的恐惧与忧虑。就在斯那多吉关上窗户转身的一瞬间,他发现了拉姆与汪堆挂在墙壁上的香巴拉天国唐卡,直到这一刻他才完全明白过来,其实他们心中都曾渴望这样的一处人间仙境,都渴望这样的一份宁静生活。
于是,这一夜,斯那多吉为了爱人,为了族人,能够过上宁静安逸,远离战火,和谐共存的新生活。他收起了唐卡,将这一想法告诉了族里所有的人们,族人们纷纷表示赞同,都表示早就期待这一天了。随即他们整装出发,这一夜的巴塘天空回响着纯真无邪的笑声,伴着马儿的驼铃声,斯那多吉依然放下了所有的疆土、财富,带着族人踏上了寻找香格里拉天国的漫漫旅程。
这一天,人们发现,青藏高原广袤的天幕,在头顶被压缩成一条遥远的白线。首领斯那多吉抬起头,向上凝视。三年多来,几乎每天早上,斯那多吉都会这样抬头看天。部落的人们都知道,自从离开家乡以后,这已经成为他们每天上路前固定的仪式了。然后,他们开始打点行装,准备一天的艰苦跋涉。就在斯那多吉头顶的天空,庞大的水汽云团正在缓慢北上。在每年的夏天,来自南方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都会如约而至,穿过青藏高原东部的险峻山谷,然后一路北进,直到消失在亚洲腹地干旱的戈壁上。部落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些,许多天来,他们正被越来越多奇异的景象吸引着——茂密葱茏的原始森林里、传来从未听见过的鸟鸣;清澈碧绿的山溪汇聚成的河流将大山劈成两半;各种各样奇异的植物像极了故乡寺庙里唐卡上的天国乐园。
一滴水,从天空划过,落在斯那多吉仰起的脸上,滑落。带走一抹不知何时留下的尘土。“水,是热的”,斯那多吉觉得。然后,更多的水,从他的眼眶里涌出,这一刻他清晰地听到水滴落入尘土的声音,犹如吹响的法螺,奔腾的河水,遥远的战鼓,和记忆里火塘边的诵经声。
三年多来,斯那多吉第一次觉得累了,这种累,让他感到温暖和柔软,仿佛在他的身体里,一个新生命已经诞生。在这片远离家乡的神奇土地上,部落的人们凝视着斯那多吉,他们听到他干裂的唇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一个词。“巴——拉——”。斯那多吉说道。然后,他听到许多水滴飞入尘土。
就这样,巴塘一个名声显赫的家族消失了,而在藏地东南方最高的神山脚下,一个神秘村落开始安详地迎送起千年日升月落,就象斯那多吉说的那样,村落的名字就叫巴拉村,在藏语中意为从巴塘来的人。
摘抄自洛桑尼玛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