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二)
那个年代,女子都逃不过必须生儿子的命运。外婆也不例外,在第四个女儿出生后,终于惹来老婆婆的嫌弃,都叫英英的,改名(女儿都排名一个英字)。于是给四女儿起了小名育男,连着来了2个男孩,终于扬眉吐气。一家回到小城,外公外婆都被安排在菜场工作,外公依旧做会计,离家很近。只记得我妈妈总说,因为外公外婆的工作关系,家里的伙食倒是不错的,比一般人家好,经常有扇骨炖汤喝,很幸福。

印象中,我参加过两个舅舅和小姨的婚礼,老房子是两间的两层楼,每间的楼上给了两个舅舅做婚房,每到过年的时候,女儿们都会回来过年,家里摆上大圆桌,热热闹闹,这些个情景,都会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记忆里的外婆家,两扇木门前面还有那种半扇的门,上面是一格格的小木条隔开,我总会踮着脚踩在木棱上,手抓住小木条,趴在门框上看来来往往的路人。每个要去菜场的人们,都要经过外婆家门口的小路。如果门闩打开的话,我还能随着半拉木门晃荡,也算是小时候好玩的节目了。门厅还摆着长案与八仙桌,经过一条小走廊就到了明堂(有的地方叫天井),是露天的,半边搭个雨棚,穿过明堂就是厨房,每次中午放学回家吃午饭,吃完我总会到灶头前,挖一块大铁锅里的锅巴,边吃边走路回学校,记得有次,未出嫁的小姨看到我说,这个你就吃不厌啊。我就看看她,一溜烟跑了。
其实,我小时候还是挺喜欢这个明堂的,尤其是下雨天的明堂,墙角布满了青苔,站在雨棚下面,看另外半边啪嗒啪嗒的雨点,打在青石砖上,整个明堂都充满了绿色的仙气。脚底下连接一边的阴沟,水流急切地冲到外面,一块石板架在阴沟上面,感觉自己就站在“桥”上,可以一直发呆,不离开。
雨天的明堂固然生出美妙的意境,而明堂还有个热腾腾的功能,就是过年的忙碌。每年寒假,外婆注定是忙碌的,做脚踏糕,糰子,包包子,做好凉透的脚踏糕放入装满水的大缸,易于保存。蒸好的一屉屉的糰子,我立刻拿上扇子,边扇边点红点,尖尖的是萝卜丝的,两指头捏过的是豆沙的,圆圆的是青菜的,点完红点小孩子就可以开吃了。这时候,明堂的空气里充满了热气腾腾的面食香。只要看到外婆搬出大蒸屉,我就会拿着扇子连人一起晃起来,就想着刮大风,让糰子狠命地快速凉起来。外婆的厨房还有个宝贝,就是石磨,外婆会自己磨豆浆,但是随着油灯换电灯后,石磨就一直摆在椅子上,没有用过。虽然次数不多,但是我还是曾经站在外婆身边,看着白色浓郁的豆浆原液,煮出来喝,现在再也喝不到了。石磨也在旧屋拆了重建新屋后,不见了。
八十年代的时候,承载着我儿童年代的老房子,终于被家人一致通过,原地改建两间三层新房,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屋顶没有了,露出半截墙壁,买来的新砖整齐的码在一旁,准备开工,一大家子出力,外公外婆,两个舅舅一共三户人家,终于住上了新房,房子是崭新的,亮堂的,可是再也没有大暑天,我跟外婆在明堂的门口,睡在门板上,吹着穿堂风的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