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与临终护理问题探微|读《最好的告别》10

有研究揭示,与经济发展向适应,一个国家的医疗发展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国家极度贫困,因为得不到专业诊断和治疗,大多数人在家中亡故。第二个阶段,随着国家经济发展,人民收入水平提高,更多的资源使得医疗得到更广泛的提供,患病的时候,人们求助于卫生保健系统。在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候,他们往往在医院逝世,而不是在家中终了。第三个阶段,国家的收入攀升到最高的水平,即使罹患疾病,人们也有能力关心生命质量,居家离世的比例又增加了。
重大的转折正在到来,这一趋势正在波及全世界,越来越多有条件人选择在老年之家殁亡,或者在医院逝去——数以百万计的老人告别了技术化生存(人机混合生命)。但目前的情况并不稳定。一些人已经开始拒绝机构化的养老及辞世方式,但是,新的标准尚未建立。我们处在过渡性阶段。无论老龄阶段与濒死期的技术支持体系多么令人不爽,但救助不是单方面的决策,而是协商的行为,病人呼求救治,而临床医生被动地同意施救,不论起死回生有多么不可能,不论救治过程中会产生怎样的苦痛、损伤或者代价,医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而尝试新的安宁缓和医疗模式(通过关怀与抚慰的手段),我们是新手。要在人的必死性方面谋求共识,并以生命尊严和保持有意义生活作为生存追求,医患双方都面临着学习的任务。
最古老,而是最传统的医患关系是"家长型"的——我们是医学权威,目的是确保病人接受我们认为对他最好的治疗。我们有知识和经验,负责作出关键的抉择。如果有一粒红色药片和一粒蓝色药片,我们会告诉你:"吃红色药片,这对你好。"我们可能会给你讲讲蓝色药片,但是,我们也可能不讲。我们告诉你我们认为你需要知道的东西。这是一种祭司型的、"医生最明白"的模式,虽然经常遭到谴责,但目前仍然是普遍的医患交往方式,尤其对于易受伤害的病人——虚弱的、贫穷的、老年的,以及所有容易听从指令的人。
第二种关系被称为"资讯型"关系,他和家长型关系正好相反。我们告诉患者事实和数据,其他一切随患者来裁决。"这是红色药片的作用,这是蓝色药片的作用,"我们会说,"你想要哪一个?"这是一种零售型关系。医生是技术专家,病人是消费者。医生的工作是提供最新知识和技术,病人的任务是做出决定。越来越多的医生成为这个样子,医生这个行当也变得越来越专业化。我们对病人的了解越来越多,而对科学的了解越来越多。总体而言,这种关系越来越受欢迎,尤其是在选项清楚、得失明确,人们偏好确切的情况下。你会得到检查、药片、手术,以及你想要并接受的风险,你拥有完全的自主。
事实上,这两种类型的关系都不是人们想要的。我们既了解信息,又需要掌控和裁决权,同时我们也需要指导。伊曼纽尔夫妇把第三种医患关系称为"解释型"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医生的角色是帮助病人确定他们想要什么。解释型医生会询问:"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你有些什么担心?"了解到答案以后,他们会向你介绍红色药片和蓝色药片,并告诉你哪一种最能够帮助你实现优先目标。
专家把这种方式称为共同决策模式。为了充分照顾病人的需要,医生要做的不能仅仅是理解病人的愿望。愿望是反复无常的。每个人都有哲学家所谓的"二级愿望",即对愿望的愿望。例如,我们希望不那么冲动,更健康,更少受制于恐惧、饥饿这类原始欲望,更忠实于更大的目标。如果医生只听病人暂时的一级愿望。可能根本就不能服务于病人的真正愿望。我们往往欣赏那种在我们做出短视决定(如不吃药,或者锻炼不够)时劝说我们的医生,我们也往往会适应最初令我们害怕的改变。所以,在某个时刻,医生需要帮病人权衡他们更大的目标,甚至质疑他们,让他们重新思考其考虑失当的优先选项和信念。这种做法不仅是正确的,而且也是必需的。
医生经常会犯一个错误,把他们的任务仅仅为提供认知信息——硬邦邦、冷冰冰的事实和描述。他们想充当资讯型医生。但是,人们寻求的首先是信息背后的意义,而不是信息本身。传递意义的最佳途径,他说,是告诉人们信息于你而言的意义。
旧体制的一个美妙之处就是它使得决定很容易做。你采用已有的、最积极的治疗方法就是了。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决定,而是一个默认项。这种权衡各种选项的事(明确自己的优先事项,和医生一起努力让治疗与之匹配)既耗费精力又过于复杂,尤其是在没有一个专业人士可以帮助你剖析种种未知及模棱两可的情况下。压力都朝着一个方向,那就是采取更多措施,因为临床医生唯一害怕犯的错误就是做得太少,大多数医生不理解在另一个方向上也可以把同样可怕的错误——做得太多对一个生命具有同样的毁灭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