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日风雨晦暝，小记

清明既过，多日来的晴和端丽也追慕祭拜的馨烟而上化为重云压空不去，曼妙春阳也应寒食之名藏身遁形。至午时，阴风大作，透衣吹寒。
 
午后独坐空室把卷，临窗凭几，周旋于东洋假名文法，每至枯索寡兴之际便于迦陵之词论或宇文氏之追忆中寻些会意，乃免于啄米之困盹。穿窗极目，听风旋于楼宇之间，号若山魑木魅之幽啜，嘶如孤鸮厉鸷之悲唳，竦寒惊独；观雨舞于无物之暝，漫比飞絮落樱之弥散，疾似鸣镝飞镞之万钧，畏守惧行。俟行往餐所晚饭途中，大风吹雨，陈年折伞几不抗其剧，余观伞骨弯拗，恐其不力，遂收伞趋奔之。此伞随我十载，辗转南北，凡我所经之地、所历之事鲜有无它。三年前主骨两柈钮之一迸脱无处，半折其撑杆。或谓余，趁此机便，更图换之。余心不忍，乃以回形针替其柈钮，携之风雨，以至于今。非惜财布，实念情忆。此番睹其拮抗不逮，心下甚为悲戚：人有年损，物有折耗。既惜其十载相随之劳，或更应珍之慎藏，莫为不意之破损无补，终留悔恨。然思之愈多而不行，殆矣。
 
适见武昌旧友签题其qq曰：清明过后雨纷纷，风吹路人欲断魂。不想千里之外，江水之滨，旧日盘桓之地竟也同等天候，不禁唏嘘感叹，遂改其数字以戏：寒食晦暝雨纷纷，风吹路断人无魂。戏玩之间，忽忆起叶迦陵在其与繆彦威合著之灵溪词说序中提及彦威先生于其有知赏之情，反顾自身，愈觉零落。读至“回想我自己半生漂泊，卅载天涯，进无师友之助，退有生事之累”不觉涕泣沾襟，推人及己，感同身受；然则迦陵当时已然成名立事，所写文字大抵自谦之词，念及自身命途蹇趸，沉吟思量这寥寥数语之于己则真是字字泣血，不觉黯然自伤。
 
忽而旋念自宽，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想秦汉之际去古未远之时，所务者不过身家，然人尚常怀辛苦，更何况当今之世。若世人皆以房宇财布车马为标衡，亟亟乎唯名利是务，求名者不厌好恶，逐利者不择道与无道；天朝圣制崇名务虚，以表演为事；遁无无主之岩穴藏身，现无无属之溪水垂钓；更当何为？不过寄命市井，不事隐逸，莫为人知，保守其身，混过一世春秋，作个沧海之某粟，历史之微尘，不亦乐乎！
 
思之不逮，文尽才竭，无以为继，呜呼哀哉。旋身把盏，伤酒沉醉，不知其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