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路梨花开：绝处逢生亦逢美

半年后，梨花又盛开。但这次不奇怪——阳历三月中旬了。而上一次是去年阳历八月中旬。当时，我在车上远远地看见它们，简直不知所措：那是梨花么？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我特意停车步行过去察看：真的是梨花。盛开在夏天的阳光下。

梨花与杏花、桃花一样，容颜非常短暂。它们都是春天的序曲。要想在夏天见到，唯有一种可能：树木母体“内分泌失调”。去年八月我所见的梨花，正是刚移栽的小梨树。它们在人的摆弄中，迷失了季节。可能因误会，而盛开。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有时候，美的诞生，纯属误会。但这种意料之外的美，更震撼人心——犹如绝处逢生的惊喜。

因此，我记住了这条偏僻道路边的一丛梨树。大约二十棵。年初下大雪的时候，我还隔着车窗匆匆打量过它们，光秃秃的灰黑枝丫上，积了些雪。我担心：也许春天来的时候，它们因去年夏天的误会，而失去开花的能力……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所以，天气渐渐暖和时，我越发关心它们。

三月中旬的一个上午，我又一次特意停车，只为看看它们素洁的花朵。

真美。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不粗也不高的梨树，缀满了花朵，安静而放肆。一些蜜蜂肆无忌惮地在其中飞舞、爬动。花蕊中有点点红色，被白色的花瓣衬托成滴滴细微的胭脂。我凑上去嗅，似有一点朦胧的香味，或许是我的误会？蜜蜂也不怕我，就在眼前专心致志地采蜜，手机拍摄它们与花朵的亲昵，一片安详。

我不忍离去。这一小片梨花营造的境界，有仙气。在2018年的世界，悄然独立。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事实上，我并不真的知道梨花“美”在哪里。因为我家小区里的桃花也盛开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花，“各有其美”——要想从中分析“美”的概念，似很难。这世界还有无数种令人叹赏的花朵，形状、颜色、味道区别甚大，更无一个“美”的概念可以抽取。

苏格拉底早已将“美”解构过。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有无限种“美的事物”，却没有“美”。凡是关于美的定义，都是可疑的。但若没有“美”，又怎么有这些“美的事物”，让我怀疑“美”毕竟存在呢？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因此，苏格拉底怀疑美是某种神性体现，是玄妙的，不可知的，却又“可能存在”的。当然，这可以视为一种回避解释的妙法。

早晨的太阳亦有震撼人心之美，与梨花之美完全不是一种事物，我们都称其为“美”。而一只喜鹊、一粒宝石、一个少女，又何尝不是美的呢？这些物或人罗列到一起，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却被一个共同的“美”字紧紧串连，浑然一体。那么，也只有无奈地拿神性来解释了吧？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是否可以从“神性”角度理解呢？他所谓的“天地”，是单指眼睛可见的大自然，还是包括了玄妙、不可知的那一部分？

梨花之美亦无言，应属庄子“天地”中极渺茫的一点点。虽然我眼前的梨花如此真实，但在探寻其“美”的时候，这些实实在在的颜色、形状乃至味道，却显得多余。

——当人决心追究“美”的时候，美消失。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

美是无心而自得的。

那么，“美学”，很可能是破坏美的？

有梨花盛开，就好。置身其中，不问究竟。放下执着，绝处逢生亦逢美。

作者摄于2018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