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原创耽美 Fix定点 Chapt 29 Heather (下半部第一章）
Chapt 29 Heather
2021年 11月24日，洛杉矶
丁晓担心感恩节会严重影响本来就一塌糊涂的交通。然而交通却比她预料的要好的多，也许因为大部分的人已经出门了，她比预定时间足足提前了半小时。
她站在门口四处环视，看到一片仍有绿意的小公园。这个时候天气已经逐渐开始凉了，但是树木仍然葱郁，草色青翠。有人牵着狗从她面前走过。丁晓戴上帽子，她把手插在口袋里，低头慢慢向公园走去。
距离她在Heather餐厅工作了半年，那是她从美国烹饪艺术学校（CIA）（*注一）毕业以来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她去过不少面试的地方，却在进入Heather的第一眼就被墙上那副巨大的画作吸引了视线。
Heather大部分空间都被白色布艺和棕色橡木装饰占领。餐厅一侧有一面巨大的隔墙，分开了接待处和餐馆。画作上面描绘着一座山脉。灰色山脉雄伟而怪异，凸起的石块如嶙峋的遗骨，古怪极了。河流绕山，冰蓝色的水，一点也没有普通河流的明媚灿烂感。整幅画看起来冷酷而又荒凉。
她走的近了，这才看见有紫色碎花隐藏在茂密的黄绿草丛里，那甚至是有几分印象画派的风格，零星的一点点紫色隐藏在众多颜色阴影之中。
整个餐馆只有这一副装饰画，而丁晓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孤僻的风景，她几乎忘记了她是来面试的。
“你喜欢这幅画？”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口音，既不是美国人也不是加拿大人。
“是。”
“那是本尼维斯山，很多人以为是河流的那部分其实是峡湾——如果你去过挪威的话，就会发现那和挪威风景还挺像的。”
丁晓侧头向斜后方看去，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肩膀。那个男人太高了，她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脸。她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金色眼睛，那一定是她的错觉，没有人的眼睛会是阳光一样的金色。她还未来得及出声，那个男人向她伸出了右手：“我是Heather的主厨，亚当布坎，你一定就是今天过来面试的丁小姐，谢谢你过来。”
“早，早上好！主厨，你叫我丁或者丁晓都可以。”
那个叫做亚当的主厨不仅仅身高肩宽，脸还长得很好看，未语先笑非常和善。丁晓愣愣地看着他整齐的棕色短发，光滑的下巴，想着他看起来真是年轻呀，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厨师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拿到一张和他的合照，这会让班上所有的女人羡慕的。
Heather不是唯一一家对她伸出橄榄枝的高级餐馆，她也并不是为了主厨亚当那张漂亮的脸蛋而决定接受这份工作。
她在CIA的职业厨房里经历了四年的专业训练，比美国绝大部分的职业厨师都更有能力，她所收到的合同里面便有好几家纽约和三藩市的一星餐馆。若你想要跻身米其林餐馆之列，你一定会避开洛杉矶——那是米其林的荒漠。即使亚当荣获彼尔德（JBF*注二）年度厨师新星奖，Heather荣获彼尔德年度新店奖，也不能改变这将会是一家地区餐馆的命运。她申请去Heather工作，只是想要见见这位厨师新星。有太多老牌大店可以提供更好的机会。
然而吸引她去参加第二轮面试的是亚当对食材的知识。
亚当对世界各地的特产食材都很了解，像是他曾经亲身体会过哪些地方的风土人情。而在吃到了亚当亲手做过的菜肴之后，她立刻决定即使亚当没有挑中她，她会每天打电话恳求亚当再给她一个机会。所幸丁晓拿到了和Heather的合同。
她入职半年后，也就是一个月前，Heather入选英国专业杂志《餐馆》的全球最佳五十食府名单，彻底打破了《餐馆》杂志憎恨洛杉矶的传闻。整个洛杉矶都在讨论Heather。
丁晓低头数着自己的脚步，计算时间，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丁，你也早到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丁晓到处查看，就缺副厨安东。
“他一定又迟到。”有人抱怨，“安东老这样。”那几人站在公园角落又点了一根烟，打算再等等安东，“你们先上去吧。”
十二点整，丁晓按响了亚当公寓的门铃。
他们所有的人都被亚当的公寓震惊了。
亚当的公寓在14楼，城市的正中心。公寓使用了开放式设计。进门便能看到客厅和餐厅，显得非常开阔。客厅又长又宽，招待十几个人绰绰有余。而挨着客厅的那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窗，窗外便是活生生的洛杉矶。此刻城市前面的棕色皮沙发上铺满了午后的阳光，既暖和又舒适。
“这真是超赞的，主厨！”有人说，“提醒你一下，我还和人一起住在地下室里呢。”
亚当抿着嘴笑了笑，像有些不好意思。他带着众人看厨房，餐厅，和洗手间的位置，一边走一边说：“这是集团帮我租的。我刚搬进来的时候也很震惊，这里家具餐盘一应俱全，完全的拎包入住！”
亚当穿着牛仔裤和灰色长袖T恤，围着一条蓝色的围裙。料理台上放着一把刀，他像是刚放下准备工作给他们开门。有人站在一边拿起那把厨刀，仔细端详后吹了声口哨。亚当快步走过来接过那把刀，笑着对他们说：“你们随意，我在沙发上面已经放好了点心和啤酒，我马上就过来。”
丁晓和其他人一样仔细打量着室内装潢，她一开始以为是亚当选择了这里的装潢。因为亚当似乎很喜欢红棕色，乳白色等自然色调。这里红棕色的柚木地板打磨的光亮，经过阳光暴晒稍微有些褪色。乳白色的墙壁，老式的有些过时但并不过分华丽的水晶灯悬挂在客厅后面的餐厅上。红褐色核桃木桌子配着老式雕花的椅子。有一点点美式复古的风格。反倒是客厅使用了吸顶灯，淡色纹路的木质咖啡桌，简约到了极点，更试图让人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风景上。
一切充满一种舒适而又漫不经心的特点，非常符合亚当本人的性格。
咖啡桌上放了一些开胃小菜，还有几本时装杂志，丁晓拿起来翻了翻，书页松散有翻动的痕迹。这倒不像是亚当会看的东西。他是丁晓所见对服装最不感兴趣的人了——亚当常穿的牛仔裤被洗得发白，毛衣肘部上偶尔还有破洞。
客厅里没有其他书，也没有游戏机。毫无任何消遣和个人物品。丁晓很快就丧失了兴趣，她起身走向厨房：“主厨，需要帮忙吗？”
“叫我亚当，丁晓。”
她喜欢亚当叫她的方式。大部分的人都叫她丁，X开头的单词对英语国家的人是一个灾难，三声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噩梦。但亚当在第一次面试她的时候，只听她念过一次，就准确无误地发了出来。他说那是因为他曾经在中国工作过，会说一些中文的原因。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对亚当充满好奇，并不是对异性那种满是欲望的好奇，更像是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存在的好奇。
亚当布坎今年29岁，只比丁晓年长2岁，却已经在洛杉矶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餐厅。丁晓听同事提过在Heather开张试吃的那个夜晚。按例是要邀请投资人媒体来试吃的，所请到的人越多越好，影响力越大越好。至少那些知名的评论家吃过了以后再写评论就不会太苛刻。那天晚上餐馆里面挤满了人。
“除非是办业内聚会，否则没人能在一晚上能看到那么多名人。那些只出现在电视报纸上的评论家和大厨们，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我还以为我服务的是JBF颁奖典礼。”
“我那晚真是饱受惊吓。你相信吗，还有人是从三藩市，拉斯维加斯赶过来的，甚至还有纽约的大牛！”
他们绘声绘色地给丁晓描述开张试吃的那一晚。他们谈论拿的小费，谁出手慷慨，谁言行粗鲁。他们也谈当晚的点心菜色，那都是亚当亲手做的，有不少他们从未见过的新奇花样。突然有人酸酸地嘀咕，“说不定是傍上了哪位业界大佬呢，长得好看就是比较方便……”
副厨安东霍地起身揪着那个人的领口，口水沫子喷了他一头一脸：“亚当才不是那样的人！你睡觉嗑药找乐子浪费了30年，亚当一直在努力锻炼厨艺。”
“他可能真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浪费……”那人笑了笑。安东用力推了那人一把，撩起袖子就要揍人。丁晓连忙去拦安东，“哎哎，副厨，别冲动。今晚满座，不管谁赢了都会影响今晚做事。”
安东仍然瞪着那个厨工。没有人说话了。但大家心里一直都有这样的疑问：亚当布坎是谁？他为什么能请来洛杉矶业内的半壁江山？亚当曾把这个归功于雇佣他的集团财大气粗，餐馆经理长袖善舞的原因，但大家都不信。毕竟那晚所有的服务员都看到亚当和每一位宾客熟络地相互问候。
亚当布坎是谁？他曾经在洛杉矶小猪餐厅工作过，2016年在伦敦参加顶级厨师职业比赛，比赛失利后，就销声匿迹好几年。直到2020年他重新出现在洛杉矶，一鸣惊人。
精钢刀锋飞快地上下移动。亚当力道拿捏得非常好，刀刚碰到砧板表面就被提起来，他切菜几乎没发出声音。
“叫我亚当就可以了，丁晓，餐馆已经打烊了。”丁晓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和主厨说话的时候走神了，亚当已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亚当，我可以帮你切切什么东西吗？”他在切的是细香葱。亚当笑着摇了摇头，洗干净手，他把切好的细香葱撒到摆好的三文鱼塔上面。垫在最下面的小饼是绿色的，并不是常见的奶油色。浅绿色的煎饼，橘红色三文鱼，黄色的鹌鹑蛋，最上方的白色法式酸奶油上点缀着细香葱，造型精巧。
“你要尝尝吗？这是我用豌豆做的小煎饼，不是在外面买的。”
等到丁晓用拇指和食指拿起来之后，她才发现那豌豆煎饼并不是正圆形，亚当并没有去费心用模具把它们剪裁成正圆形，或者是一模一样的大小，而是根据成品的形状调整了上面的三文鱼的分量。虽然层次分明，但形状和分量都不完全一致。
亚当把它们放到托盘里，也笑了笑：“这不是我们会拿给客人吃的那种精致的点心，这个……怎么说呢，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好了，我们过去吧。烤鹅要还要再过一会才好。”
丁晓趁这机会瞄了瞄他放在砧板上的那把厨刀。刀身是标准的20厘米长厨师刀。刀背上有旋涡花纹，刀刃上布满波浪形纹路，乍一看像是一把仿大马士革钢工艺的厨刀。看得出来亚当常常使用这把厨刀，刀身上的商标已经被洗的暗淡，木头手柄油亮光滑。丁晓在手柄的尾端看到了一个烙印。那标记完全对称，看起来像是一个H。
H？难道不应该是A或者B吗？
丁晓跟上了亚当的步伐。
下午六点，夕阳西斜。
亚当独自面对着面目全非的客厅。流理台上摆满了残羹冷炙和脏盘子。咖啡桌上满是酒杯和马克杯。他叹了一口气，拎着黑色垃圾袋，把食物残渣倒进去。丁晓以及餐馆领班科林好心提议留下来帮他，但都被他笑着回绝。
反倒是他在美国最好的朋友兼副厨安东，不仅晚到，还带来了大量的把其他人都灌得醉醺醺的酒精，临走前甚至都没提出来要帮他一把。哦，他是有极好的理由生亚当气的，亚当嘀咕着，“在别人家抽烟一点都不酷，”亚当有些泄气，好吧，亚当自己的确和安东抽过烟，还不仅仅是普通香烟，他们抽过不少乱七八糟东西。但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前了…………
安东边点烟边笑着说：“现在我们可不在餐馆，我不必对你说，是，主厨了。”他的话引来了一阵笑声。
当亚当说明他室友不喜欢烟味的时候，安东像刚被亚当扇了一巴掌。安东问：“你什么时候有了室友？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月以前……我室友身体不太好，一直都在卧床休养。”
安东盯着亚当看了一会，随即掐灭了烟头。 亚当咬着嘴唇，自觉理亏便什么也没有说。他已经不记得是谁说笑话糊弄过去了，安东也像是笑了，但是笑意并没有达到他的眼底。这不是安东第一次那么看他。
大家很快就散了。
先前的热闹和暖意像是破碎的泡沫，他独自站在开阔空荡的客厅，收拾垃圾。
短信提示声：[结束了吗？我听见你们安静下来了。]
亚当收起手机，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他先敲了敲门这才拧动把手走进去。
这间卧室很大，墙边放着空白的画板，地上四处是散开的书籍和杂志，靠窗边放着一张贵妃榻沙发。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腰上盖着毯子，像是在看书看累了又打了个盹。这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
亚当关上门，打开门边一个宠物的笼子，从里面抱出两只翘首等待的老鼠。两只老鼠来回地在从他手臂爬到肩膀，发出细碎的声音。亚当笑嘻嘻地摸着它们，问：“雷米和罗米，你们今天过得怎么样呀？听话吗？”
“他俩一下午都没什么动静，估计也刚醒。”沙发上的人说，又问：“你准备了一天，累吗？”
亚当摇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面前的柚木地板上。蓝灰色的那一只是做雷米，白色有黄斑那只叫罗米。雷米沿着亚当的手臂和肩膀一直向上爬到亚当的头顶，老鼠是一种很好奇的生物，但它并不爬上沙发。它在亚当的头上观察了一阵子，又爬回亚当的手上，把罗米从亚当的手指下面挤走。要求得到它应得的抚摸。
亚当呵呵地笑了。他揉了揉雷米的下颌，又去抱罗米。罗米安静地趴在亚当肚子上，打着呼噜。像还没睡醒。亚当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头向后仰一直靠在那人的腿上。亚当轻声问，“你呢，海瑟，你感觉怎么样？”
那人动了动，一缕头发落到亚当的额头上。她的头发非常长，颜色像是落日的斜阳般橘红。她用指尖缓慢地按摩着亚当的头皮，说话声细若游丝：“还好，今天吐得不厉害。但昨晚没睡好，一整天都晕晕沉沉的，我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就没有出去和你的朋友打招呼。”
亚当闭着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没关系的，海瑟。”他俩就这么坐了一会，夕阳的光线越来越暗，但谁也没打算移动。
今天是感恩节，是美国人最重视的节日，但他们谁也不是美国人。这个节日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家的记忆。但是坐在这里，坐在昏暗的光线里，被人懒散地按摩着头皮，则让亚当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亚当仍然闭着眼睛，他说：“海瑟，你，你想要给你的孩子一个家吗？你……你希望我成为你孩子的父亲吗？”
“你在说什么，亚当？”
亚当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抿紧了嘴唇。这番对话他已经想过千百次，也许不是和海瑟，但是他的确是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亚当仍旧闭着眼睛，话语如梦呓：“我太累了，我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我想要一个家，从此安定下来。海瑟，我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无名小辈。我有了自己的餐馆，自己的名声。你如果想要为孩子找一个父亲，为自己找一个丈夫的话，我会是一个好人选。”
“你在向我求婚吗？”她问。亚当点点头，“是的，海瑟，你愿意嫁给我吗？”
窗外终于完全暗了。城市点亮了夜空，他们两人共同沐浴在星光之城蓝色的光辉里，有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亚当固执地闭着眼睛。
“如果是在2015年，在你离开我回到伦敦之前向我求婚，我一定会答应你。但是那已经过去了……亚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亚当抿紧了嘴唇，嘴唇痛苦地扭曲。他也许弄痛了罗米。一直大睡的罗米突然惊醒，不满地啃了一口亚当的手掌。亚当睁开眼睛，抱着雷米和罗米重新站立起来。雷米和罗米一同揪着亚当的T恤，仰头不安地看着亚当。
亚当对着海瑟微笑，“你饿吗，想吃些什么？”
海瑟摇了摇头，亚当小心地抱着雷米和罗米，朝门外走去，还不忘提走老鼠们的笼子：“我带他们去我房间了，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给我发短信。”
亚当无声地合上了门。
注一：CIA（Culinary Instituteof America）是美国最出名的烹饪学校，学期也可能是最长的，4年制，和普通大学学士学位时长一致。因此毕业生非常抢手。
注二：JBF (Jame Beard Foundation)奖是美国美食界的奥斯卡奖。洛杉矶人拒绝了米其林，2009年之后米其林不再评价洛杉矶。所以丁晓觉得Heather拿不到米其林，也就没有国际认可，最多只能算是美国地区餐馆。《餐馆》杂志是英国最专业的饮食杂志，入选世界五十最佳食府名单对洛杉矶而言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荣耀。
前面第三章八进六写过亚当在回伦敦之前，他在洛杉矶小猪餐厅当副主厨。海瑟的英文写作Heather。Heather即是苏格兰象征石楠花，又可做人名海瑟。亚当在第五章在你门前哪里讲过他有一个很迷人并且比他年长的前女友，就是海瑟。
那把刀花纹是这样的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下半部将会分线讲（原因已经很明显了），插叙，倒叙，和现在进行时一起写。亚当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亚当这条线路的悬念。亚当的故事里，会逐渐引入鸿睿的视角。
喜欢这个故事的朋友，可以点击Fix定点的tag看前面的。如果你愿意给我留言，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会非常感激的。 谢谢阿白帮我修改。^_^。
谢谢欣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