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喀纳斯(五)
第五天清晨,朦朦胧胧中我听到小李他们在说:“风好大,今天还走不走了?”“我去,这毡房漏水了,快拉一下!”一听到“漏水”,我立即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毡房的篷布被风吹得扑哧扑哧地抖动。毡房上有条固定顶棚的绳索松了,被风吹开了一个缺口,好在缺口所在的位置是背风方向,灌进来的雨量不大,但有些被子还是被淋湿了。牧民家的几个女孩子连忙把被子垒到毡房中间,然后又急匆匆地到另一个毡房叫男主人过来封缺口。因为风太大了,男主人一个人在外面无法固定缺口。于是我们在帐篷里一起帮忙压住缺口,他在外面拉紧绳索。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把缺口封住。帮忙压缺口的时候,雨水洒在手上,那冰冷的感觉让我想起了前一天接冰水的感觉,手真的快僵了!
这大风和冰雨是后半夜出现的,难怪我在睡意中好像听到一阵阵“嘭嘭”的声。虽然这场风雨暂时拖延了我们继续前行的节奏,但它也让我们觉得前一天在牧民家住宿真的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要是前一天晚上在外面搭帐篷露营的话,估计我们的帐篷早就被吹散架了。
天完全亮了,那风依然很凶猛。透过毡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锅碗瓢盆桶被吹得四处翻滚。毡房的棚顶被吹得晃晃悠悠的的,要知道这毡房的骨架可是结实的钢管啊!雨没停我们是不敢贸然出发的,在喀纳斯淋雨真的很遭罪。即使是在温度最高的季节,也能把人冷得发抖。
那场风雨持续了很久,最先停下来的是风,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中午才停。中午时间不早不晚,我们毅然选择了出发,争取当天到达喀纳斯湖。
小黑湖一带完全没有手机信号,手机地图没法用,这里太偏了,根本没有标出路。在小李和峰哥的离线卫星地图上隐约能看到一条小路,但是卫星地图和我们所处的实际环境有很大的差异。我们实在找不到那条小路,只好朝着一个大概的方向走。我们走了没多久便开始爬坡,山脊的另一边是一大片大小不一的石块组成的陡坡。那些石块和前一天我们做饭的那个山谷的石块类似,甚至更加陡峭。
山脊上的风很大,大家互相离得比较远,几乎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最后,峰哥一个人沿着山脊继续往前走。我们四个则直接从布满怪石的陡坡下去。下山的路很艰险,我们每迈出一步都要先试探落脚的石头够不够稳固。这些石块中偶尔会有些块头较大的,走累了可以坐在大石块上稍微歇息一下。在这片怪石陡坡中,除了我们这不速之客,还有一些常客——骆驼。这些骆驼似乎很擅长走这样的路,那么大的块头,在这“举步维艰”的陡坡中竟然能走得四平八稳,还边走边美美地吃着夹缝生长的灌木。我从它们旁边路过的时候,它们并不像马群和牛群那样一惊一乍,反而嚼着树叶很淡定地看着我,它们那非主流的“发型”和不屑的眼神真的很喜感。我甚至专门在那看了好一阵子,它们也是一边嚼着树叶一边看着我,眼神从始至终都带着不屑,真是不好交朋友。
我走了大约半小时才下到坡底,回头看身后的怪石,感觉随便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它们当中的“动乱分子”吹下来。于是我赶紧加快脚步,离这陡坡越远越好。
陡坡下面有条小溪,周边的灌木长得很高,高到我完全看不到小李他们三个的影子。我往山脊的方向看了看,也没有看见峰哥的影子,我们暂时走散了。好在这小溪两岸有几户哈萨克牧民,看到有人家,我心里比较踏实。
要是继续顺着出发时的方向走,前面又是一排小山包。刚翻完一座山的我是真的不想再爬山了。于是我顺着小路到小溪的下游探路,发现挡在前面的山包延伸到小溪下游不远处就没了,真是天助我也!这山是可以绕过去的!要绕过前面的山,必须先跨过小溪。小溪只有七八米宽,但是水很冰凉。不过冷一下总比翻山越岭来得轻松。当我在溪边寻找适合的涉水位置的时候,峰哥出现了。他说他没有走片怪石陡坡,而是顺着山脊的一条小路下来的。他也计划涉水绕过前面的山包,但不知道小李他们三个准备怎么走。我们往小溪的上游望了望,依然没见他们三个的影。幸运的是那片区域有手机信号(感谢中国移动!),我们和小李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说这一次他们要不走寻常路,想走直线跨越前面的山包。我们约定在山的另一边会合。
我和峰哥趟过冰冷刺骨的溪流,顺着平缓的小路很快便绕到了山包的另一边。我们找了个小土坡四处观望,没看到小李他们下坡的踪迹。看来他们还在山的另一边。此时的喀纳斯山区又刮起了大风,吹得我们直流泪。往喀纳斯湖方向的不远处有两个毡房,于是我和峰哥决定到牧民家避避风。
我们刚靠近牧民的毡房,突然窜出一只黑狗对我们吠了几声。听到狗的叫声,两个哈萨克族男孩从毡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我们的囧样,他们便叫我们进毡房里避风休息。
两个小孩,一个读初一,一个读初二。读初二的那个是主人家的孩子,读初一的小孩是他的朋友也是邻居,住处相距差不多一公里的邻居。大人不在家,他们两个自己在家照料羊羔。
我当时忘了问他们的名字,暂且叫他们A和B。A是比较沉默,不太会说普通话。B和A则相反,非常的开朗,普通话也说得很好。听说我们要去喀纳斯湖,很热情地给我们指了两条通往喀纳斯湖的路。他还和我们说自己在布尔津县上学的事情。“我们上初中后要学三门语言,哈萨克语、汉语和英语”他说。平时上学的时候,他们在学校住宿。现在是暑假,他们便回到牧区给家里帮忙。他们两家是比较纯粹的牧民,并不做旅游服务。偶尔有徒步的游客到他们家借宿,至于怎么收费,完全看游客的意思。“有的住一晚给三十块,也有给五十的,最多的给过两百”他说。A不爱说话,但是很热心地给我们生火取暖。小李他们仨得知我俩在牧民家,便让我们问问有没有奶茶卖,嘴馋了。小孩说有的,最后我们以每碗五块成交。谈成这笔“生意”的时候,他们似乎也很高兴,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奶茶煮好的时候,小李他们三个也到了,大家挤着坐在毡房里的小床上,边聊边喝着有点香又有点咸味的热奶茶。
那天的喀纳斯天气很怪,我们喝完奶茶准备出发的时候,天突然又乌云密布下起了冰雹。我们又回到在毡房里躲避。我们刚又坐下,A的爷爷也从外面回来了,一位很朴实的哈萨克族大叔,一看到我们便点头微笑,和我们坐在一起烤火。在这有些拥挤的毡房里,他们爷孙俩用我们听不懂的话聊着,我们几个也操着他们听不太懂的普通话谈着,竟然也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活跃的B两种话都很懂,一下和A爷孙俩聊,一下又加入到我们的聊天,给我们说喀纳斯那边的风景如何如何,还告诉我们这里九月份的时候最美,但是很冷了。
冰雹刚停,雨又来了。也许是估计我们还要休息一阵子,A让他的小伙伴问我们手机里有没有电影,他想拷些到他手机上看。我们五人只有小李的手机上有几部电影,都是小孩子不怎么感兴趣的剧情电影,还是英文的。也许因为牧区的生活有些单调,他们说没关系,只要是电影就可以。小孩的毡房里没有什么电脑设备来拷这些电影,只能通过蓝牙传输。蓝牙手机传输高清电影,那速度可想而知。过程中断开了几次,后来才发现,是A的手机存储空间不够。最后直到雨停了我们重新出发的时候,那电影也没传好。
我们出发的时候风还是很大,天上的乌云还在不安分地翻滚着。我们走到一座山脚下的时候,又下起了雨。那周围没有牧民家,没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为了避免淋湿受寒,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防潮垫裹在身上挡雨。那场雨并没有下太久,我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雨停了。我走在队伍的前面,转身想和他们庆祝雨停了,却惊喜地看到一副至今都令我印象深刻的美景。在我们的身后竟然出现了双彩虹,阳光洒在远处的大黑湖和高低起伏的草场上,光影流动,简直一幅壮丽的风景画。再加上我们是刚刚经历风雨的“摧残”,转身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更加的兴奋、感动,简直美哭!
雨后的双彩虹让大家心情大好,我们爬上到山顶上又是一阵狂拍。那座山仿佛是个分水岭,我们走过的那一边树木很少,大多是草场;而和喀纳斯湖同方向的一边却是一片片松树林,站在山顶看着前后不同的景观,让人又一次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我们在山顶上看了看卫星地图,此时离喀纳斯湖景区不远也不近,赶过去可能要很晚才到,走一小段路找地方露营的话稍微有点早了。最后,大家决定拼一拼,多走一点,第二天可以慢慢游喀纳斯湖。
在决定赶夜路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途中的艰辛我们还是没预料到,至少我是这样想的。走到天快黑的时候,我已经有一种“快不行了”的感觉。虽然路不难走,但人极其疲惫,每走一步都觉得在和整个大地拉扯。从禾木出来后的那三天,我们一直没有条件补给,紧急补充体能的食品只剩下几个馕和几包榨菜。不过那时候,馕和榨菜也是美食,最重要的是可以恢复一点体力。我们走了一小段路后就停下来以馕充饥,稍作休息,又在树林中迎着夕阳柔和的光线向西行进。
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喀纳斯湖景区。夜色中,我们坐在高处的台阶上,看着山谷里密密麻麻的灯光,听着久违的汽车引擎声和喇叭声,看着来往的游人......发呆。恍如隔世,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可是我们才走了没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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