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乡村吵架事

乡村社会，虽然多是一个姓氏，一个祖宗，一个家族聚居在一个村庄。但是，一个家庭里尚且有矛盾争吵，更何况，经过许多外姓男女加入联姻繁殖，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大家族了，为了各种爱恨情仇、鸡毛蒜皮而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然后，在一个祖宗，一个家族的名义下又一团和气、拜祖祭祖。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我在那个生我养我的村庄生长到二十多岁才离开，所以，对那里的故事真的看的太多，记忆犹新。 首先是两个村庄之间的纷争。虽然是同姓，但是，两个生产队，那就是两家人，两个阵营。因为村庄和田地的搭界，所以，难免会有些地界的纠纷，会有些你家鸡鸭吃了我家田里稻麦，我家的黄牛跑到你家稻田里撒欢的事情，再或者两个庄子的小孩在一起打架吃了亏了的事情发生，那么矛盾就来了，怨恨也就累积了。于是一点小事也就爆发成吵架打斗，都是庄稼人，都是做力气活的，相信口舌和拳头的力量，先是妇女们登场，一阵对骂，然后，就是让伢子奔跑回家呼唤壮年男子出场。舌战变成了武斗，性质变化，级别提升，加入的人员更不断增加，紧张刺激观赏性娱乐性增加。记得那一年，隔壁生产队的田块靠着小黑家的宅基，经常有鸡鸭与稻麦的亲密接触，虽然田块的主人采取了若干办法如栽插带有尖刺的篱笆，用高浓度的农药喷洒，用竹棍驱赶扑杀，等等，有这期间难免会导致鸡鸭中毒死亡之类的意外发生，于是吵闹不断。最严重的一次是稻子已经收获了，小黑家正好把鸭子赶到田野吃落下的稻穗，那个主人家不依了，驱赶而导致行动升级，本来就是矛盾累积着呢，这下就如所常说的，兜着豆子找到热锅炒了。照例是两家女人先争吵漫骂，然后男人加入。小黑那时还在比较远的地里干活呢，他的女人眼看对方男人出现了，赶紧喊小黑过来助战。可怜小黑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无论是力气还是气势上都折损了不少。当时我们看到小黑家的女人吃亏了，看着小黑一路小跑过来，知道这下好了，一场恶战要开始了，场面也更刺激了。大家都自觉让开一个口子，让小黑进来，也好让小黑好施展拳脚，我们等着看好戏。就在小黑冲进来，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的时候，小黑脚底一滑，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我们先是一楞，继而哈哈大笑……虽然小黑也随后爬起来缠斗，但最终因寡不敌众，这场战斗以小黑的失足而完败收场。 乡村里除了这些鸡毛蒜皮提不筷子的事情，还有情事，先说二三事。前面的邻居是生产队会计家，一家伙接连养了五个小伙头子，打起架来是来斯呢，没人敢惹他们。可是到了娶马马的年龄，那就是个麻烦事。没人敢把姑娘嫁给他家，这五房媳妇娶家来得要多少钱啊， 即使是再困难的年代，没钱也是谈不到媳妇的。怎么办？大家都替那个会计愁呢。可是，他一点也不愁，他说：长鸡巴是日人的，意思反正都会有办法。话糙理不糙。他家五个孩子基本上都按照他的思路和想法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当然过程是很好玩的。先说老大，在石头矿上上班，遇到了一个女子，帮着做点苦活，买点烧饼油条之类的东西，休息天再骑车带着到城里看场把电影，如此这番，就把女子的肚子搞大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怎么办？这下摊到女子慌了，跟家里人从实招来，人家过来一访一看，皮不得，这人家能谈啊？五个光棍头子，他又是老大，还不把女儿苦死啊。不行，坚决不行。可是这哪里由得了你，老大把女子带过来收藏起来了，女方来了一拖拉机的人，来要人。家里就那样，随便你。那会计夫妻俩还不躲不藏也不赖，稳坐钓鱼台，不是我家儿子拐骗的，是你家女儿自愿过来的。做饭还要自己弄，没人招待你，没米没油。闹到最后，草草收兵，最后也是随便女儿去了，嘴里硬是说不认了，可是等到小把戏出生了，也认了。老四也是走的老大的路线，把婚结了。老二是招给人家做女婿，老三是去当兵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战友，然后娶了战友的妹子，穿上军装的老三是光鲜的，可是人家到他家来一看，却是一穷二白。不过老三会编，说他会转业到城里买房的，不会在家结婚的。几年后，他因为手爪长贪污部队东西，被提前退伍了，但是人家跟他都有了孩子了，不嫁不行了。老五，也在厂矿上班多少年，可是，他就没有老大老四的好运气了，一直就没骗到一个可以奉子成婚的女子，最后，只好跟着那个姨娘家的、结婚又离婚的表妹结婚，要命的是生出的孩子居然是侏儒。至此，会计家的五个儿子都是全部万家立业，验证了他的伟大。 这样的来闹婚的事情还有一桩。这回是我们庄上的女孩子，家里人给她谈了一个还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可是她在乡办厂上班时认识了一个跑供销的男孩子，家里人也是去访过了，也是穷得叮当响，可是女孩子被他的花言巧语说得迷了方向，要凭着自己的奋斗让一切都拥有，让一切都好起来。但是女孩家里人是不相信的。所有的小伙子都这样的说的，所有痴情的女子都这样相信的，而所有的女孩家长都不相信的，他们把女孩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上班，那个男孩跑到庄上来找人要人，大声地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女孩的哥哥嫂子驱赶着那个男孩，闹是不可开交，庄上人一起出来看笑话。闹到最后，女孩趁乱从家里跑出来，跟着那个男孩骑摩托车跑了……像所有童话故事一样：最终，公主和王子住在了一起。虽然只是灰姑娘和浪荡子。 这是光明正大的故事，男婚女嫁，也不算丑。下面的故事则是不那么的光彩了。任何时代，任何社会，这样的偷情的故事似乎都不会少，无论是闭塞的乡村，还是时尚的都市。 那一年寒冬，侄女过周，对腊月十五。我们家第一个孩子出生，自然是要纪念一下，办了酒，招待了客人。冬天天晚了早，早早开了晚饭，很多亲戚都走了，只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打麻将。，我们忙了一天，也上床睡觉了。还没睡着呢，就听得外面吵吵闹闹的，还听到了哭喊声，好像是堂叔的声音。然后就是乱糟糟的劝说声。好一会，二姨娘家的女婿被推到我们的被窝里，满身的酒气，不停地发抖，把我们的小床也带着抖起来了。他是在我们吃酒的，已经回家了的，不知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而且没穿衣服。第二天才知道，他是跟堂婶偷情，被人看见了，然后把堂叔喊回来，堵在家里捉奸在床的。当时，被一阵暴打，然后光着身子被五花大绑，押到村长门口，可是人家不开门，然后又弄到我们家来，理由是在我们家吃酒的，父亲又是乡里和司法的。让父亲十分为难。最后，那个亲戚被判拘留十五天，一边说判轻了，一边说判重了，两边都怪父亲。其实通奸没有明确规定的。 再说那个村长，因为贪污矿上的钱物，与人通奸，而让被他排挤下台的前任、退休回乡的大姨父不满，他们写了告状信到处找人签名到乡里县里告他，哪知这些告状信件都是层层传下来，传到他们要靠的人手上，看了那些上面的人名，那个村长权衡再三，决定拿退休的大姨父下手，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因为大姨父是死考虑，在外工作多少年，在村里一点根基一点背景也没有。于是，某一天早晨，照例早起的大姨父正在打扫院子的时候，来了三个不速之客：村长的老婆，那个被告与村长通奸的夫妻。一进门，二话不说，两个女人左右开弓，摔他几个大嘴巴子，然后一男一女架住大姨父的手臂，那个女子在他脸上不停地抠抓，现时鲜血淋漓。等待大表哥起床，来劝架拉架时，已经迟了。他们已经走了。可怜那个六十多岁的大姨父去村里去乡里投诉都没有接待，最后去法庭。人家做了笔录，让他回家等调查核实后给答复。最终，判了那几个人赔偿大姨父五百块钱医药费，而这钱抵扣大表哥向村里上交的提留款…… 这样的故事，在乡村社会里时常出现着，为单调泛味的乡村生活增添着一点点的活力和色彩，成为我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