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合战绘卷中的女性
现如今,Gender不再只单单是生物学上的「性别」,而是象征着现代社会中人类多元化的性的存在,从社会、历史、文化构造等多角度解析性别。所以从Gender的角度去理解文学、美术以及音乐,或在文学、美术以及音乐中发现Gender是当下性别研究的潮流之一。在西洋美术史中,已经有类似Griselda Pollock、Rozsika Parker等英国美术史学家对此有所研究。一直以来,美术史都是男性掌握话语权,以男性视角为主体的,这与我们一直处于男权社会中的现状所吻合。而有人提出「画中女性不裸体的话无法进入国家美术馆」这样的论调也无可厚非。近代美术的所有领域中有名的女性画家不到百分之五,而所有裸体画中的女性身体却占了百分之八十五。 比较遗憾的是,将Gender的概念导入日本美术史研究的历史并不算长,依然有很多人无法接受从Gender的角度去「分析」美术,在美术作品面前,不应该分析,而是应该欣赏、体会这样的观点依然很多。但这样的分析绝非在否定一个美术作品带给人们的感动,但我们要知道,感动也好震撼也罢,不应该是我们观者对待美术作品所唯一该信赖的情绪。 从平安时代到近代,日本的美术作品中有非常多的女性形象,但这些形象都被视为男性的消费品或者男性的所有物,但这样的画作并非都是消费品,也承担着教导当时女性「何为女性」、维护男性中心社会秩序的作用。日本美术中的女性形象千千万万,也反映着不同的价值观,这一点我认为非常有必要进行探讨。 13世纪中叶绘制、现存最古老的合战绘卷「平治物语绘卷」其中一部分「三条殿夜讨卷现在被收藏在波士顿美术馆中,其中描绘了烈火熊熊非常激烈的战斗场景。平安末期的平治元年,源义朝趁着平清盛离开京都,率领军队袭击了后白河院所在的上皇御所三条殿。也就是所谓的「平治之乱」的开端。整个三条殿的内部到门口一片火光冲天,画中所绘的骑兵朝着战场赶去,充分体现了叛乱军奇袭的气势。除了四散逃逸的武士,其中也有对于女性角色的描绘。三条殿中的女房们也在仓皇逃命,有光着脚逃向门外的,有被人赶到走廊上摔倒的。



但话又说回来,这副绘卷中女房们的数量还是非常多的,男性牺牲者大概是3名,而女性有20名左右。衣衫凌乱、光脚逃窜、甚至坦胸露乳仓皇套命中跌倒的也不计其数。这样描绘作为牺牲者的女房们到底是何用意呢?经过史学家的分析,这副绘卷并非是完全按照「三条殿夜讨」的史实所绘制的,而是刻意以女性为中心所描绘的。由于绘卷距离事件已有较长年月,所以这副画并非是在客观呈现历史,而是给某些特定的人看的,所以才会以这批四散逃窜的女房为中心描绘。
比较有趣的是,绘卷所描绘的女性们的身体。首先,以袒露胸部的姿态跌倒的女性就不少,笔触集中描绘了她们的胸部线条和身体轮廓,甚至可以看清乳头的形状。甚至即使是穿着衣服的,也能看到清晰的性征轮廓。刻意描写女性的性征,或者说,是可以描写倍受凌虐的女性姿态,成为了这副绘卷的特点之一。我们大概可以推测出,这是为了满足当时这副画的欣赏者或拥有者的欲望而有意为之。在武士的残忍凌辱下,暴露身体,这样的画面体现了两点,一是给予欣赏绘卷的男性以性快感,二是强调画中武士的野蛮,是否起到「强调画中武士野蛮而规避看画者责任」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描绘了女性身体的不止这些合战绘卷,还有一些佛教画,甚至其中绘制的女性尸体都能够作为性象征来描绘,充斥着男性欲望。这样的绘画中女性都是作为「性」本身出现的,露出胸部的有之,即使穿着昂贵的服饰也要露出一半的肩膀,所以就算主题不同,寓意也是一致的。这些会话中代表性的内容大致有女性的乳房、黑色的长发或者是凌乱的衣衫,可见这些部分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被打上了「性」的印记,能够通过对这些部分的描绘满足鉴赏者的性欲望。

其次,「三条殿夜讨卷」中对于被蹂躏的女性的脸部的描绘方式也很值得考究。先用黑色描绘线条,再涂上厚厚的白色颜料,最后在上面画出眼耳口鼻。现状是,由于厚厚的白色颜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剥落,如今图中的表情会越来越不清晰,有些根本看不出五官。这也对应了鉴赏者只关注女性的身体和性征,对于五官表情并不在意甚至有些逃避的论调。


而与女性的表情相对,凌虐她们的武士却呈现出卑劣野蛮的神情。武士们的五官的绘制方法却和女房们的不同,这些人物的五官是在薄薄的肉色颜料上清晰的描绘出眼耳口鼻,而且画中的武士还不同于画中庶民的描绘方式,他们五官清晰且夸张,至今也明晰可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