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

这个排名还算不错的精英大学里，我和阿昭是两个异类。 我们是一群聪明人中的两个假扮聪明人的傻瓜，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中的两个庸才。 ------------------------------------------------------------------------------------------------------------------------ 阿昭其实很好看，是那种大男孩式的，刚刚好的好看。在这种注重形象的老派校园里，没有人难看的。但在一群长得不错的人中，他依然是出众的。受到西式审美的影响，我们这儿的公认的帅哥未必五官漂亮，但各个气度出众。女孩子们第一看中的是姿态和身材，第二看神情和皮肤，第三看牙齿和笑容。阿昭有种随意悠闲的气质，肤色健康又很有光泽，笑起来灿烂漂亮，穿背心阳光爽朗，穿西装仪表堂堂。若不深交，阿昭也是个看脸很能糊弄人的主。 第一次见阿昭的时候，他冲我笑出一口大白牙，我就想这可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啊。阿昭的好看是种让人很想亲近的好看，他不高冷也不暖男，打篮球也打游戏，会蠢到踩着人的痛点开玩笑，也爱绕着好看的女孩子说甜蜜的话。 我藏不住情绪的人，喜欢阿昭，他当然能感觉的到，隐隐很是得意，聚会时总爱当着人撩一下，显示我们的关系不同寻常。阿昭喜欢我，我也知道。三更半夜失眠，硬要磨着他起床去爬山。阿昭的车头灯坏了，我也不依不饶非去不可。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我不知道蓝脊山的晚上这么黑，这么雾气迷蒙，我吓坏了，死活不肯下车，更别说上山了。阿昭也不生气，只是趴在方向盘上笑的直不起身子。 大二的时候我和学长谈了个恋爱，阿昭听说的时候，据说气得跳脚，在宿舍里大骂我爱慕虚荣，嫌贫爱富。我气他说话阴阳怪气，不留情面，决定再也不要理他。偶尔撞上了，阿昭还对我翻白眼，我面上装作没看见，心里直骂幼稚鬼。那段时间是非很多，有人在社交软件上造谣说我怀孕堕胎，我当时一点事情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要怎么办，气得发抖 。很久之后听别人说阿昭在那条谣言下帮我澄清，还找造谣的那人撕了一通。 我就想，算了，阿昭这么好，我一点也不生气了。再见面时打了个招呼，又和好了。 阿昭是个挺没脾气的人，大三的时候，有个漂亮的长腿学妹喜欢阿昭，时时以请教作业的名义来找他，黏着他。阿昭不主动也不拒绝，我突然就有了点危机感，在阿昭面前旁敲侧击的问，阿昭很享受这点好不容易拿到的主动权，时不时在我面前夸学妹一两句。这个时期其实很短，因为很快我就明白，阿昭喜欢我比喜欢学妹多得多。面对学妹的时候，我甚至有种看好戏的心态。我没有在阿昭面前隐藏这种恶意，阿昭从此开始叫我死变态，并且哀叹自己居然越来越喜欢变态了。 大三末我和学长分了手，干净利落。那之后的一个暑假，室友带了个学弟回来，我从卧室去客厅打水，学弟冲我笑了笑，我心跳慢了一拍，直直拿着空水杯在学弟身边坐了下来。那个暑假我和学弟看了很多电影，聊了很多的天，暑假快要结束的某天，我和学弟在家看完电影正要一块出门吃饭，门口碰上阿昭来串门。他一见我们脸色都变了，那个眼神看的我心里很虚。阿昭想拉我回房间说话，我甩开，叫他别闹了，阿昭冷笑一声，摔门走了。学弟站在一边安静的旁观。 这回阿昭不骂不闹了，也不冷战了。学弟和学长不同，我对学长的感情依赖多过喜欢，阿昭也看出来了，所以他只是生气，并不吃醋。然而学弟是我喜欢的类型，阿昭认识学弟比我更早，知道谁才是真的威胁。 和学弟最后也无疾而终。学弟是个野心勃勃的精英，计划的时间表精确到秒，做事一丝不苟，我爱黏着他，只能仗着学姐的身份虚张声势，学弟就看着我好笑，有时候宠着由着我乱来，有时候不。拖沓懒散我在学弟面前从来没有敢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我很有压力，也很自卑。我脆弱的时候就很想找阿昭，阿昭对我依然冷嘲热讽，但是从不会挂断我的电话。 我明白阿昭的好脾气和我的好脾气一样，我们又懒又笨，无甚野心也无甚头脑，我们的时间，不用来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用来为彼此而浪费的。 学弟，学长，还有我们周围许许多多的同学，他们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奋斗的人。我和阿昭是两个聪明面孔笨肚肠，恋爱脑，没理想，没远见。我们过着得过且过的人生，又偏偏不肯在无聊的小事情上妥协。我们一样的半斤八两，之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所以对以后的风浪一无所知。 毕业后的几年，许多朋友都断了联系。阿昭时不时送来贺卡和礼物，还来探望了我两次，我也挺不客气，大部分时间直接晾他在公寓里，顺便只拿他当个苦力。在这届毕业生里，我对他总有点同病相怜的革命情谊。后来阿昭似乎有了女友，问候的便少了些。去年年末，他和女友分了。之后联系又密了些。他说常常想我，又怕短信发多了我烦，所以想一次就去画正字，每集齐一个正字就给我发短信。过了段时间还正假模假样给我发了个正字，我心里笑他过了这么久哄女孩子的功力一点也没退步，也笑自己这么久一哄就乐的毛病一点也不长进。 我爱他就像爱自己一样，我厌恶他也像厌恶自己一样。我太不喜欢我自己，又舍不得真的讨厌自己。感情什么的，太虚无缥缈了，我一点也弄不清楚。但我们有实实在在的， 为彼此浪费了许许多多的时间。这样的信任，我恐怕也再也交付不出去了。 2018.02.14 ------------------------------------------------------------------------------------------------------------------------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