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姜

同事走过来跟我说有人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送快递的。我来到走廊里，没有看到送快递的人。李姜背着手，面朝墙，出声地读一首诗。我不认识他。
也许是送快递的人找不到我，先去了别的楼层，我可以在走廊沙发里等一下。我坐下来。
“三五七，四二八，你的名字一句也不会假。六年上山，等待树发芽。攀上山，又下山，路过多少花，四二八。”
我觉得困倦，想抽烟又想到自己已经戒烟。这些句子有什么意思呢。这个人站在这里，背着手，面朝墙，等谁？
桌子上有烟灰缸，还有谁撒的两把盐。是粗盐，大颗大颗的盐粒。公司快要倒闭了，大家都在私下里寻找出路，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哪里会送快递给我，我就去哪里。
“四二八，倒回去走，把脚印踩重合。被风吹过的花，就送给树吧。”
我想趴到桌子上睡一会，或者闻一闻，突然很想闻一闻粗盐颗粒的味道。那一定很咸，可是他们看到了，会以为我在闻烟灰缸，你为什么要闻烟灰缸呢，当然为了抵住戒烟的痒。
他们会说，没有关系，抽就抽吧，抽也别趴在桌子上。我该怎么说，怎么跟他们解释我只是想闻一闻盐？
走廊里另外还有一组沙发，另外一个空桌子，上面没有烟灰缸，我可以把这一只拿过去，然后就可以放心地趴在我这张桌子上，可以自由地闻盐。趁现在没有人，趁现在只有一个面朝墙的陌生人。
“天亮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走，继续走。发现自己上山，又是阴天。”
可是你已经戒烟，你为什么要去碰烟灰缸。
因为我想闻盐，你相信吗。你为什么相信我，你们的目的就是不相信我。到底是谁撒的两把盐在桌子上，到底谁布置了这个人，朝墙站，谁叫的我，几分钟前，谁叫我出来，说，“外面有人找你。”
他是故意的，他撒了盐，他是叫我吗？不会有谁送快递来，然后，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四二八，六七九，三个柴禾妞，你家的姐最丑。九二九，七六九，丑也上不了手，那就继续走。”
我该收拾衣服，把废的字据都碎掉。那可能要用两个小时。每个预备离开的人都挤在碎纸机前面，因为拥挤，还有人不小心把手指头伸进了机器里。公司快倒闭了，碎纸机上贴了一张纸，纸上体贴地说：“要小心手指。”
我看我的手指，铺在桌子上，在粗盐粒里面，接近它们的盐都被融化掉，上面起了一层雾，又放出烟。很好闻。
李姜终于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几乎要睡着了，他问我，你在等谁。我说，我在等送快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