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我没有爷爷了。
我是看着爷爷走了的。
那是2017年最后一天,我,钱先生,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陪护的叔叔,守在他旁边看着他,呼吸间隔时间越来越长,监控仪上的数字慢慢变小,医生轻轻说:“让老人安安静静走吧。”我不停地在想,在两次微弱呼吸的漫长间隔里想,这个时候,你还在,只是因为数字没有为零。生命啊,最后竟然是这样呈现的。仅仅就是一串数字。
我哭了,但并没有像九年前奶奶去世时那样哭。我在想也许那个时候并不是那么难过,只是觉得我该哭了,于是没有隐忍哭的昏天黑地。如今,面对你的离去也许我隐隐觉得这是一种解脱,1923年出生的老人,已经有一段时间听不到看不到,我无法感受到你的世界还剩下什么。你清醒的时候对一切自己不愿意的事情都感到无力,因为失禁无法好好穿上下身的衣服,因为吞咽困难最后只能依靠胃管,我情愿你毫无知觉,也不愿你清醒地难过。我舍不得你,所以我哭了,但是我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舍不得就让你一直承受这样的痛苦,思绪纷乱,我只能无声啜泣。
你去了,我为你擦身,帮你穿衣,给你肿胀的脚套上袜子,盖上单子以后,我却不敢再看你,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你真的走了。
三十日下午我去看你,临走时隐隐不安,我返回床前一次次卧你的手,摸你的脸,贴近你的额头,告别啊,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三十一日,我叫你,爷爷,爷爷。我知道你听不见,但是我只是想再叫叫你。我在心里和你说再见。
爷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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