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两则
(一)洪水和冰雪
九月的一天,天色有点阴,不明时刻。
我、邻居朋友和孩子在楼下相遇,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望见楼群间涌来白色凶猛的巨浪。我们转身就逃,快速登上旁边的一幢烂尾楼,跑上了安全的楼层。
这一层像停车场一样又大又空,在平坦开阔的水泥楼板上,我们惊奇地发现,居然有几份不多的食物,还带着点温度,好像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这食物也似乎暗示着我们未知的麻烦。
果然,洪水没有要退的意思。
没过多久,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路面所及,全部淹没,触目所见是一片混浊的汪洋。
在烂尾楼的北边,与我们隔着一条狭长过道的对面,是一幢近在咫尺的楼,上面某一层的一整排,齐刷刷住着清一色的老外家庭。他们的阳台朝南,理直气壮地对着这边的灰冷废楼。
狭长的过道已成为狭长的楼间距小河,我在河这边清楚地看见他们。他们每一户人家的阳台就像一个个的电影包厢,每家每户都那么温馨,他们坐在鲜花阳光的明亮飘台里,隔着玻璃,向外观看着表演。
是的,他们冲着我笑,开心地拍手,叫好。但烂尾楼、毫无美感的洪水,显然不是他们的节目。
我向外探出头,搜寻了半天,终于知道,他们看的是中国明星的表演,几个当红美女的形象闪着银光,全息投影般,在新形成的楼间距小河上忽闪忽灭。老外们不时发出赞许、惊叹的啊哦声,他们享受着与洪水、冰雪毫不相关的有趣和喜悦,但无从知道表演背后的世界,自然也不会看见我,虽然我却看见了他们及他们看到的表演。
熬了些时候,我向远处的水面眺望,有些地方似乎变浅了,露出有花坛的人行道。有人迫不及待地冲到道上去发动汽车,但它们都被风雪锈住报废了。人们冲汽车一顿拍打叫骂,然后寒颤颤地缩着脖子,颠着细碎的脚步,小跑着到处觅食去了。
我站在楼上,看到水的深处,有汽车浮在上面,外壳已突起了白霜,不知是锈迹还是雪迹,发灰的水面上,还有一些杂物在飘来荡去,像冲洗过地板的废水。
我跑去冲南的窗户张望,发现水平面上闪烁着极其微弱的黄光,水位似乎真的变低了,陆地露出的部分也似乎多了,感觉到一丝阳光的暖意。我正打算招呼朋友下楼去走走,忽然被人叫住了,"快来看!"
于是,我又跑回北边。
冲北的窗下,洪水颜色更暗了,不知什么时候,叽叽呱呱游来一大群灰色的小绒鸭。热闹中,几个大浪荡来,小灰鸭笨拙地四散,不一会儿功夫就全部游走了。我重回安静,有点摸不着头脑,须臾,又感觉水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再次探出窗外搜寻。
这一次,我瞥见了一头黝黑的兽,身躯像豹子,但比豹子要长得多,也更为壮硕。它在水里沉浮着,露出一处光滑的皮肤,像海豹?像河马?无从可知,我并未看清它的全貌。
我刚想发问,旁边有人拉了拉我,说:
"嘘,别惊动它⋯⋯它来自冥界,专程来驼人魂灵的。"
我屏住了呼吸。只见它喘着粗气,在窗下稍停片刻,旋即转了个弯,又向更远处游去。
这是一场突如奇来的艰难,又或许是一个灰色版本的创世纪?在这场诡异的事件中,主角似乎迟迟不肯出场。

(二)板块断层的西南
从太平洋上空俯瞰,喜马拉雅板块突然断裂,并往南快速移开, 中国西南边境以外的陆地,像一块多余的橡皮,被一把神秘的笔刀咔哧一下剔除。中国,这只大公鸡,屁股朝西,身后一片蔚蓝!一个临渊而立的雄伟国度瞬间形成!
我惊慌跌撞地走着,出现在撕裂边缘的西南高原,这地方像是青藏又像是陕西,仿佛正是中午,四下亮堂,但所到之处一片颓垣。高山断层,黄水泗流,有身穿红袍的喇嘛在指挥如蚁乱窜的人们。余震不断,土黄色的山仍在不停崩塌。我好像在躲避追捕,不停地换地方。敌人是谁?是那些讲学的僧人吗?我也说不上来。
我在一座庙内躲了一会儿,出门还是迎面撞到追捕的人。我们打了一架,好像我的拳脚功夫还不错。
混乱中取道东北,又不知过了多久,黄土纷扬、喧嚣杂乱的景象已渐渐被抛向身后,我躲进一家私塾。里面有人在一本正经地娓娓道来,听众里有摇头晃脑,装模作样之人,我也趁机混入,滥竽充数。低头许久,不禁觉着周身有异,抬头惊见,树影婆娑,荷叶田田,阴雨昏暗中有红绿相间的中式古亭--我已在清凉墨绿的江南了。
(前些时日的两个梦,记于2017年12月18~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