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传》摘录
万物皆有裂缝处, 那是光射进来的地方。
在调研和创作的过程中, 我一直被三个问题所缠绕: ——为什么是腾讯, 而不是其他互联网公司, 成为当今中国市值最高、 用户数最多、 盈利能 力最强的企业? 它的成功是一次战略规划的结果, 还是偶然的产物? ——为什么腾讯曾经遭遇空前的质疑, 它所面临的模仿而不创新、 封闭而不开放的“指控” 是怎样形成的? 性情温和的马化腾如何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全民公敌” ? ——中国互联网与美国互联网有什么异同? 前者的繁荣是一次长期的追随之旅,还是有自己 的东方式生存之道? 这三个问题来自于混沌的过往, 又明晰地指向未来。
在任何一个文化创作领域, 所有的从事者从来都面临“描述事实” 及“发现本质” 的双重困 境。 达·芬奇在论述画家的使命时曾说:“一个优秀画家应当描画两件主要的东西, 即人和 他的思想意图。 第一件事做到很容易, 第二件事情就很难。”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在 1934 年的 一次授课中表达过类似的观点, 他说:“要知道我们说的东西很容易, 但要知道我们为何这 样说却非常难。” 企业史的创作, 同样面临达·芬奇及维特根斯坦所阐述的困境: 我们需要梳理企业的成长历 程, 以及陈述其发生的“思想意图”。
在过去的 5 年多里, 我的创作一再陷入停滞, 在本书的某些部分, 你可以读到我的犹 豫和不解。 到创作的后期, 我放弃了“宏大叙事” 和“原理架构”, 而只把更多的精力专注 于细节的挖掘和铺陈。 前几天, 我的一位哲学教授朋友来杭州。 闲聊中, 我谈及了创作《腾讯传》 的困扰。 他引用 俄罗斯思想家巴赫金的观点宽慰我, 这位以怪诞出名的解构主义大师说:“世上尚未发生过 任何总结性的事情, 也无人说过针对世界, 或关于世界的最终总结。 这世界是开放自由的, 所有一切仍有待于将来, 而且永远如此。”
小阿尔弗雷德·钱德勒在研究美国早期工商企业的发家史中, 提出过著名的“成长四阶段” 论, 即积累资源、 资源的合理化利用、 持续增长和对扩展中的资源的合理利用。 回顾腾讯的 早期成长史, 我们清晰地看到了这一演进的轨迹: 通过 QQ 实现了用户资源的积累, 以创新 的盈利模式实现用户资源的获利兑现。 然而, 这并不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在腾讯这个案例上,我们看到了马化腾团队所形成的极具个性的核心能力,我将之概括为“马 化腾的七种武器”, 它们包括: 第一种武器: 产品极简主义。 第二种武器: 用户驱动战略。 把“虚拟道具” 重新定义为用户的“情感寄托” 。 第三种武器: 内部赛马机制。 第四种武器: 试错迭代策略。 “小步、 迭代、 试错、 快跑”, 是所有互联网公司取得成功的八字秘诀。 第五种武器: 生态养成模式 。
第六种武器: 资本整合能力。 第七种武器: 专注创业初心 。
“不要告诉我世界是怎样的, 告诉我如何创造世界”, 康奈尔大学的这句反抗口号风靡一时。
在过去的 10 多年里, 互联网与房地产是诞生亿万富豪最多的两个领域, 与后者的灰色野蛮相比, 前者被认为是“阳光下的财富”。
如果把互联网看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那么,他的灵魂萌芽于何处?关于这个问题,在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解释,而其答案的迥异,便构成不同的互联网世界。 在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的手中,被当成“圣经”的著作是阿尔文·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和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生存》,它们所包含的商业乐观主义与中国社会盛行的达尔文思潮交相辉映,为中国互联网烙下了难以磨灭的金钱气质。
如果说美国人总在想如何改变世界,那么,中国人想得更多的是,如何适应正在改变中的世界,他们更乐意改变自己的生活,这是商业价值观——广而言之,更是人生观的区别,也是很多美国与中国商业故事的不同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