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量转移器·世界是个短故事04
顾炎身高一米八，五官端正，按照一般人的眼光不愁没人看上，无奈少年早秃，28岁头上便已是荒山遍野，不见草木，和同龄女生走在一起总被错认领导或者父亲，难堪又无奈。
这个也是顾炎的心病，因为这个秃头，他觉得人生错失了很多。近乎于0的爱情经验就不说了，好几次公司外派出差对接客户的机会，都推荐给了头发浓密的同事，而工作效率第一的他则常常不受垂青，少不了是秃头惹的祸。
最烦的就是坐在他前面的白丹风，为人浮夸，好大喜功，没什么工作能力，就因为比他多了几根毛，暗恋的女同事成为他的女朋友，谈妥的大项目也被他撬走，还经常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各种炫耀。
比如现在。
“阿炎……”白丹风向左边甩了一下齐肩长发，“怎么老不见你女友慰问你？”
“我没有……”顾炎暗骂：妈的，你不是早知道我没有女朋友吗！
“啊！你居然还没有女朋友？好可怜！”白丹风向右边再甩了一下齐肩长发，“有女朋友的陪伴，人生才不会孤独寂寞。你说是吗？宝贝？”
说完他亲了一下身边的女朋友。顾炎真的很想当着他的面吐一下。
“哦，对了，你还是留一下头发比较好，太过个性的光头容易拒人千里之外哦。”白丹风嬉笑道。旁边的女朋友锤着他的肩膀说：“你好讨厌啊！嘴这么贱。”
“不会啦，我就跟阿炎开个玩笑，他不会在意的，是吧？”
顾炎当然连在意都不用，在内心里早就拿各种道具把白丹风凌迟一万遍再一万遍了。
顾炎很讨厌白丹风，同时也讨厌着没有头发的自己。就是没头发，差距才那么大，虽然他也努力尝试“植树造林”，但是洗发水、生发药统统无效，百度也告诉他：江湖偏方没用，秃头是宿命……
这个宿命真难顶啊！
“这位先生，您需要头发吗？”
顾炎长吁短叹地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一个看起来很像销售小弟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问他道。他看了小弟一眼，再看了他身后，一家门店挂着硕大的“生发科技疗所”的牌子，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没兴趣，我这头发是没救的。”
顾炎刚要要离开，销售小弟绕到他面前继续说：“先生，我们正在推广期中，试用免费，绝对成功长发！”
绝对成功长发？顾炎停了下来：“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手续费吧？”
销售小弟说：“绝对没有！完全免费。您尝试一下也不差，对吧！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们承担！”
顾炎想了想，反正试下也没差，之前也没上过这种生发机构，也许有些用处也说不定。
于是就跟着销售小弟走了进去，和想象的不同，里面没有什么教授坐镇门诊，没有理疗机器，没有什么洗发水，只有一排玻璃柜，整齐划一地放着一排白色包装盒的商品。
“这是？”顾炎疑惑地问道。
“先生，我们不用医生诊断，也不用药物治疗，我们只卖一种商品，就是这个……”小弟拿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塑料方块小机器，“一次性发量转换器。”
“发量转移器？”
“这是夸时代的一次性生发用品，你看这里有一个红色小按钮，还有一个蓝色大按钮。只要按住这个红色小按钮，它会射出探测激光……”小弟手中的小机器前端射出一道细细长长的红色激光线，“将光线对准发量多的人，再按蓝色大按钮，不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头发就会转移到您头上了。”
“哈？”顾炎用看拙劣骗局的眼神盯着小弟。
“我知道您会不相信，所以这个东西就免费给您试用。看是否有效果再确定也不迟。”小弟自信满满地笑着说。
“真那么古怪……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个被照到的人，不就没头发？”
“的确如此。”
“那不就是害了别人吗！”
“先生不用担心，如果对方发根强韧，头发还是会长出来的。”小弟神秘地靠过来，“反倒是您，难道打算一直承受这种没头发的困扰吗？”
这句话让顾炎下定了决心。像个要去决战的西部牛仔，拿下了小弟给他的机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店。小弟在后面招呼道：“先生，记住看说明书，而且机器只能使用一次~”
尽管如此，顾炎还是觉得七上八下的，真的像小弟说的那么神？那……他要找谁来做实验呢？
当然是直接找白丹风那个王八蛋了！但是以顾炎的性子，要把这个机器弄到第二天再去使用，好奇心会让他非常难受，刚好快到家，他看到小区门卫正对他点头致意。门卫快六十，依然留着一头黑白交接但浓密的头发。每次顾炎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人家都步入老年了还那么殷实，怎么自己就栽不起树木呢？
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而且还是老年人，掉个把头发应该不会在意吧？
心念一动，顾炎就拿出了机器，经过门卫的身后，按下红色小按钮，一道细微的红色激光照射在了门卫后脑勺上。
但只照了几秒，门卫就刚好转过头来，顾炎急忙把机器收起来。
“先生？有事吗？”
“没，没事……”还好没被发现，顾炎在心里松一口气，将握在手中的机器按下了蓝色按钮。
“希望那个小弟没有耍我。”顾炎暗自祈祷。
顾炎担心自己会紧张到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谁知道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大概睡得太舒服了，早上醒来都忘了昨晚挂念的事。
起床后他打着哈欠走向洗手间，伸手挠了挠后脑……
奇怪！今天后脑的触感，怎么很不一样……莫非是枕头的羽毛跑出来黏到头上……
羽毛……毛……？！
顾炎来了精神，三步并成两步赶到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是一个灯泡的光头，而是扎扎实实的一整头略带一点雪花色彩的毛发！
“居然是真的！有头发啦！有头发啦！”虽然有些花白，但是满满的头发还是给顾炎带来了惊喜，他欢快地在洗手间又唱又跳，脚趾撞到了门痛得在地上打滚，脸上却依然带着蓬勃的笑意。
下楼时顾炎看到那个门卫戴着一顶毛线帽，把头严严实实遮住，但后脖子以上没遮住的地方能看到了一片清凉。顾炎有点愧疚，走过去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只听到他和一大妈闲聊：
“怎么今天戴帽子啦？”
“冷。怕冷。”
“是嘛？怎么这帽子还是绿色的？”
“一时间找不到别的帽子……”
顾炎长头发给全公司带来了巨大的轰动。
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假发——尤其是白丹风，说的语气特别斩钉截铁——但是经过抚摸、拉扯、观察，终于确定是真发之后，又转而问他是哪来的配方，一夜之间冒头发的速度简直可以破吉尼斯往后几万年的世界纪录，顾炎不敢多说，毕竟这是个有点损人利己的方儿，只能调侃说基因突变，醒来就这样。别人自然是不信，奈何顾炎嘴上真的吐露不了别的信息，只好作罢。
还别说，虽然顾炎头发有点少年白的嫌疑，但的确比以往好看多了，别说公司女生对他另眼相看，就连老总，今天跟他说的时间也比往常多了，还透露如果有新客户要让他跟进。
就好像憋了几万年的黑暗突然被打开了一扇窗，所有温暖的阳光都照射在顾炎的身上。从这天起他精神满满，意气风发，走路不再驼背，人变得自信了不少。感觉好像也变得比以前更受欢迎了，不然也不会有好几个整年不说话的女生悄悄加了他微信。
“顾炎，你怎么掉了那么多头发？”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才没过几天，顾炎经同事提醒，发现自己肩膀上粘着太多掉落的发丝，比头皮屑还多！
起初他还觉得是正常的融合的生理反应，但这头发越掉越多，尤其是顶上的毛发掉得特别快，一星期不到就已经是地中海的规模了。
而被“偷了头发”的门卫，居然不再戴绿帽子了，头发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蹭冒出来，跟顾炎的掉发成正比。
顾炎坐不住了，跑到那家头发理疗所问个究竟。
“你不是说会长头发吗！”
“您好，可是您不是长出来了吗？”接待他的小弟倒是很平静。
“我……我是长出来没错，但，但是，它掉得特别快啊！你又没告诉我！”
“不会啊，我们这产品一旦移植是不会掉的，除非，您转移的时间不够长。”
“哈？”
“请问您把射线射到对方头上的时候，大概停留了多久？”
“大概……几秒钟吧。”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这个产品需要照射对方大概15秒以上，才能得到毛发的转移。不然很快就会掉落，毛发主人也会跟着掉落的速度长出来。”
“什么！你没告诉我要照那么久啊！”
“可是先生，我们的说明书里也有提及。我也提醒过先生您要看说明书……”小弟声音放低，略带委屈地说道。
有说过吗？也许有吧。顾炎记不清小弟有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件事，但如今最紧要的，就是让头发长回来。
“那你们这个产品，现在还有试用吗？”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优惠活动只免费试用一次，如果您想要的话，只能购买了。我们对回头客，有8折优惠哦。”
“你，你们这个东西，要多少钱？”
“折后价7899元。”
是有点高，但还在顾炎的承受范围之内，顾炎在心中快速地计算了一遍，有了头发后，就有爱情，还有事业，说不定光明的未来也在等着他，这笔投资还是可以的。
权衡之下，顾炎掏钱买了新的发量转移器。
这次他认真地阅读了说明书，确认了每个细节和步骤。还好先看了说明书，上面说使用第二次要再长新头发必须先剪光头，不然将毫无效果。顾炎马上进理发店剃了光头，出来后直摸胸口，差点就让这近万块钱打水漂了。
明天上班再顶着个光头去总不大好，所以今晚一定要物色新的对象，说明书提示之前借过头发的对象已不能再用，不过顾炎也没打算跟门卫借，这次他决定找个头发浓密乌黑的人来借。
如果能直接作用到白丹风那王八蛋是最好的，只是他们两人素无来往，顾炎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总不能叫他出来把他打晕再转移他的头发吧。正发愁间，顾炎接到微信群的通知，表弟约了几个相熟的人出来喝酒。
诶，这个不错！表弟的头发一直都很浓密，而且他还年轻，一时没个头发应该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顾炎立刻答应赶到酒吧，今晚表弟特地包了个厢，请大家喝酒唱K。到场的人都问他怎么突然来了兴致请客，莫非是中大彩了？表弟也没多说，举着杯跟大家说：“就当中大彩！大家今晚放开喝。”
顾炎因为别有心事，整个场合不敢多喝酒，反而专门抓着表弟灌酒，过去了几小时，再能喝的也要顶不顺，表弟终于不胜酒力，跑到洗手间去呕吐，顾炎也跟着进去。
表弟吐完趴在马桶上不省人事，嘴里喃喃说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顾炎懒得理会他说的是啥醉话，看时间成熟，从口袋掏出机器，动手扫描……
这次完全按照说明书的步骤进行操作，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顾炎得意地笑起来，表弟突然又醒了过来，趴着马桶继续吐，因为刚才全神贯注在转移头发这件事上，顾炎这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的酸臭味，加上身心放松，一瞬间来了感觉，跟表弟抢着马桶吐了起来……
这次操作的确非常成功，顾炎又恢复了浓密的头发，而且比以前更黑更亮。顾炎特地去理发师做了个发型，自觉和网红明星没啥两样，走在大街上都有不少人多看两眼。
今天老板把他召唤进办公室，说有个新项目要他跟进。
“好好做！我看好你！”
“是，老板！”顾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让自己笑得太放肆。虽然他心里已经在大放烟花了。
“不过，你的头发，要整理一下。”交代完事情，顾炎正准备要离开，老板说道。
“啊？”顾炎疑惑地看着老板。是自己发型乱了吗？没有啊，明明梳得一丝不苟。还是发型太前卫了老板不喜欢？
老板指了指他脖子旁边的位置：“你是在掉发吗？我看你脖子后面都是头发……”
又掉发！！？？顾炎赶紧跑到洗手间检查一遍，可不是吗，这次掉得满脖子都是，伸手拉扯一下头发，一大片缠留在手指上，看起来异常恐怖。
“你不是说不会掉发的吗！我已经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做了，怎么掉得跟薅羊毛似的！”
顾炎在头发理疗店里，冲着销售小弟大声咆哮，边说边从头上扯下几缕触目惊心的发丝。
“先生请息怒请息怒。如果是我们产品的问题，我们一定百分百跟进，免费护理甚至赔偿都可以。”小弟伸着手试图平息顾炎的怒火，“但是，您现在这个状况在我看来，可能跟头发主人有关系，也许，头发主人有病变的可能。”
“什么？”
“您应该也看过说明书了吧？如果头发主人因为生病导致脱发，也会牵连到转移的宿主上面……”
“我知道啊！可那是我表弟，我半个月前看到他还生龙活虎，请我们喝酒呢！”
“我想，先生您最好还是先确认一下。”
“好！如果不是这个问题，我跟你没完！”
顾炎转身打电话给表弟，电话响了7声之后终于接通了，但并不是表弟的声音，而是他妈、顾炎的五姨。
“五姨？怎么是你？表弟呢……”
“小炎……”五姨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表弟正在化疗……他得了……癌症……呜呜……”
顾炎一下就站不稳了。表弟真的有问题！难怪半个月前请大家喝酒。难怪他喝得那么猛。还说自己“中了大彩”“也不想这样……”原来是做最后的放纵啊！
顾炎心情复杂地安慰完五姨，挂断手机，良久说不出话来。
“先生，您，确定地如何了？”小弟小声地问道。
“你，你说得没错，人家的确是……有问题。”顾炎尴尬地说着，他觉得很乱，不知是为头发，还是为表弟。
“那先生，您还需要我们的产品吗？”
本来顾炎是不打算要的，但是一想起之后又会变成秃头，又要受白丹风的冷嘲热讽，还有最近刚接的任务，他自己就非常不舒服。想自己辛苦熬了那么多年，受尽了多少没头发的苦恼，难得过了几天幸福日子，如今说没就没，的确非常不甘心啊。
“先生，如果您还想用这个产品，我还是要跟您提醒一下，这产品只能成功三次，第三次使用过后，就无法再实现效用了哦。”
啊？那么说自己只能再用一次了？
如果只能用一次的话，那必然是……
白丹风！！！
一想到这一点，顾炎噌噌噌地火就冒了上来，像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般豪气地对小弟说：“好！我买了！”
因为使用过两次了，所以顾炎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紧张。像是做一个筹备已久的复仇计划一般，顾炎先去理了个光头，反复确认了说明书上的一切，好好地睡上一觉，早上起来穿上一身黑西装，头上套个黑色毛线帽，就差戴一副墨镜了，不然真的跟复仇杀手没啥两样。
这天白丹风正忙着处理文档，坐在位置上噼里啪啦地敲电脑，顾炎坐在后面，拿起了发量转移器，开出红色射线，照在白丹风的头上……
一想到第二天他就会变成秃头，而自己也将青丝常驻，顾炎的嘴角扬起胜利的弧度……
“退钱！！！为什么我没有长头发，那个被我转移头发的人，还留着头发！你这是诈骗！我要告你们！”
顾炎气急败坏地跑进店里，一手指着自己的光头，一手揪住小弟怒骂道。
“先生，先生……您，您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承诺了，如果不成功，我们会全额退款！并且赔偿您的损失……”小弟紧张地摆着手说，“您先给我检测一下机器，我们好给您答案……”
“哼！”顾炎推开小弟，把发量转移器从口袋掏出来，丢给他。
小弟拆解了机器，拿出里面U盘接口的芯片，插进了平板里进行数据检测，良久他说道：“您好，先生，您这个机器还没使用呢。”
“啥？我明明照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那说明您照的那个脑袋，是个秃头……”
“秃头？怎可能，他头发那么……”顾炎愣住了，这么说来，白丹风是……戴假发？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
“我问你，这个东西还能用吗？”
“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你把它装回去，我还有用。对不起，刚才是我激动了，向您道歉。”
顾炎拿着机器走出门，又一个“伟大的复仇计划”浮现在心里。
明天起，要找机会揪出他的假发。
明天起，我再找一个新的人偷头发。
明天后，他就会出糗。
明天后，我和他身份就会转换，以后，我就是那个嘲笑他的人！
哈哈哈哈……
顾炎想得越来越开心，走路生风，一个大光头在路灯照耀下，特别闪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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