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个兵配得上我了

文/兵小蟹 很多次，在梦里，我都梦到黎水对我说，“小冰，你一定要幸福。” 这一刻，我终于踏上了去新疆的火车。 不只是去找黎水，更是去找回迷失的自己。 1 今夜的成都，月亮很圆，却不明亮，月亮的周围还罩着蒙蒙的雾。 怕是要下雨了吧，我心想。 今夜，我又难以入眠。 都说中秋，是最让人思念家乡和亲人的节日，我却恨透了这个家，也恨透了当初不够勇敢的自己。 我从抽屉里，拿出三年前黎水留给我的信。 自从和空少结婚后，我就不敢拿出来，把它藏的好好的。 现在，我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了，没人可以管我。 是的，我离婚了。 我打开信封，取出信笺和子弹壳做成的戒指，黎水说要为我戴上的，可我嫁的人不是他。 打开叠成心形的信纸，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几行字赫然纸上，又一次刺痛我的心： 小冰，我走了，你不要急不要哭，我会在世界某个角落为你祈福，你一定要幸福。 我在心里骂他：王八蛋！身边不是你，我永远都不会幸福！ 眼角的泪水，又不自觉哗哗往下流。 其实，最该骂的，是我自己，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活该！ 2 乘着月色，我决定去新疆，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我想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好好道个别。 离开不是逃避，是寻找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点开支付宝，买了从成都到乌鲁木齐的火车。 黎水曾经说过，他喜欢坐火车，喜欢在“哐当哐当”声中缓缓睡去，喜欢听火车上的人聊天，讲着不同的故事，很享受那样的慢时光，我那时还笑话他没追求。 现在，最该笑话的人是我自己。 我打算追随他的脚步，找他，也找回迷失的自己。 我留一封信在桌子上给我妈，简短几行字： 妈，我走了，您不用担心，也不用找我，我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会回来的。 3 到了火车北站，天已微微发亮。 我到售票厅取了票，中铺，上午十一点二十一分的火车。 看了下表，才五点多，离发车时间还有六个小时，我决定先去吃点东西，再买点吃的。 逛了一大圈，该买的也都买了，累的不行，也才八点钟，我决定去候车厅里坐等。 候车厅里挤满了人，有人坐在地上，有人靠墙角蹲着，有人叼着烟到处走，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各种难闻气味，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骂娘，扭头就走。 现在，我觉得这些人特别不容易，让人心疼。 我找来一张报纸，靠着墙角往地上一摊，坐下。 将手机关机，拔掉了电话卡，我想让自己的世界安静起来，等待旅途的救赎。 4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喇叭里喊着：成都到乌鲁木齐的旅客，请您做好准备，即将检票上车！ 然后我一下惊醒，终于要走了。 黎水，我来了，我在心里呼喊。 随着人潮，我上了火车，换了票，爬上床躺着。 黎水说的没错，火车有节揍的轻摇和前进发出的“哐当哐当”声，还有静静听着乘客们小声聊天，很舒服，很容易就入睡。 我又做了那个无数次的梦： 黎水依在葡萄园边的小屋的门上，屋旁有许多开满花的桂花树，散发着淡淡清香。 他朝正在葡萄园劳作的我，招招手，说，‘小冰，快过来吃饭啦。’ 我不知道黎水在新疆，有没有这样的葡萄园，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小屋，但我知道，他终于熬出头了。 5 五年前，我和黎水相识。 我是部队机关的女干部，他是机关的小车驾驶员，一期士官第一年，也就是第三年兵，比我小三岁。 由于我经常出差办事，时常需要他接送，一来二去，慢慢就熟络了。 在交流过程中，我知道他是农村人，小时候父母就因病双双离世，他舅辛辛苦苦拉扯他长大。 农村教育落后，黎水成绩也不好，就参军入伍到成都。 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从小我就没有父爱，而他比我还悲惨，心生怜悯。 所以，家里有点特产，或者我妈做什么好吃的，我经常会给他带点。 黎水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勤快善良又活泼开朗，跟他聊天很放松，心情愉悦。 关键是他还孝顺，懂得感恩，每月的工资除了留自己的三百，其余都打给他舅舅。 6 或许是两个人有着相同遭遇的缘故，又或许是日久生情，我爱上了黎水，我也能看出黎水也爱我。 工作原因，我嗓子经常不舒服，所以我平时喝的水，基本是两样，冰糖雪梨或者怡宝矿泉水。 他每次接送我，车上都备有冰糖雪梨和怡宝矿泉水。 所以我能确定，黎水对我有感情，他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眼里有爱，有心疼。 但他不会直接表露出来，我知道他心里有顾虑，他觉得配不上我。 一个穷兵，爱上一个高才生女干部，讲出来不是笑话嘛！ 但我不在意这些，我也不需要他养我，他给我爱情就够了，面包我能自己买。 7 我前男友婚礼那天，邀请了我，我去参加了。 当年我妈不同意我和前男友交往，嫌他不是城市户口，家里又没钱又买不起房子，让我分手。 我妈打着怕我受苦的旗号，说：“我和他，你选一个。” 我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只好妥协。 当时我特别不甘心，但没办法。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只知道我打电话叫黎水来接我，后面断片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黎水趴在我床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看他熟睡的样子，迷人又让我心疼。 我用手轻轻戳他大腿，没想到他抖了两下，醒了，原来他怕痒，哈哈。 他睁开迷糊的眼，问我：“醒了？我去给你买早饭，你快去洗漱。” 然后他出了门。 8 半个小时后，他带回了两份小笼包、两份小米粥和两瓶冰糖雪梨。 我撒娇到：“我是猪吗？吃这么多。” 他居然嘿嘿发笑：“对啊，把你养肥了好卖肉。以后，我来陪你吃早餐吧。” 我这是给自己挖坑，然后把自己埋了么？ 这成了他表白的话，然后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我觉得很浪漫也很温暖，还让我心安。 陪你吃午餐晚餐的人有很多，但能陪你吃早餐的人没几个。 我和他相知相爱，我没敢告诉我妈，所以我们感情一直都很顺利。 直到两年后，有一次我问他：“你当初怎么就有勇气了？而且我觉得，你欠我一个正式的表白。” 他突然单膝跪地，拿出他用子弹壳做成的戒子，说：“嫁给我，我就告诉你，虽然我现在没钱，但在不久的将来，我有信心给你一个温馨的家。” 我感动得眼泪唰唰流，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告诉我妈。 9 我使劲点头：“黎水，我相信你！但我必须跟我妈说，今晚咱俩就去见我妈。” 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我们拥吻了好久。 黎水轻轻在我耳边说：“喝醉那晚，你一直叫我的名字。” 我推开他，提腿踹了他两脚：“谁叫你名字了，谁叫你名字了，继续编，不老实。” 然后黎水掏出工资卡，放到我手里，说：“里面有十万，咱俩结婚用。” 我收了。 当晚，黎水穿着春秋常服，擦得发亮的皮鞋，理了个寸头，很精神也很帅气。 他还买好多补品和水果，让我妈好好补补。 我妈见到他，点点头，然后一起吃饭，也没多说什么，总体气氛还算好。 吃完饭后，我妈对黎水淡淡说了一句：“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我当场暴怒，对我妈吼叫：“为什么！你都不了解他，就拒绝？我好不容易从前男友的阴影走出来，找到爱情，你说不行就不行？” 我妈依然很平静，仿佛胜券在握，说：“他只是个兵，配不上你。” 我拉着黎水，扭头就走，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给我妈丢了一句：“这一次，我一定要嫁给爱情！” 10 第二天，我妈到部队找我。 哭哭啼啼，用她当年的那一招，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容易吗我，一个人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能耐了啊，不听我话，你爸在就好了。” 以前听我妈讲起，我爸是名优秀的军人，但他不是一个好爸爸。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不着家，一年也回不了两趟。 98抗洪那年，他第一批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妈要强，不要部队给的补贴，一个人把我养大，我知道她很不容易。 想到这些，我又心软了，可我真的很爱黎水，他也很爱我。 黎水昨天还把这五年来的所有积蓄，都交到了我手上，我纠结，心如刀绞，放弃谁都不是。 可我想嫁给爱情，也没有错啊。 或许错的是我，我不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连普普通通的爱情，都拥有不了。 11 我咚地跪下，说：“妈，我真的很爱黎水，他也很爱我，他工资卡都给我了，求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给他一次机会。” 说完，我把工资卡拿出来，塞到我妈手里。 我妈皱了皱眉，沉默良久，说：“他只是个农村兵，没车没钱没房，在部队经常出任务又危险，妈是怕你走我老路，以后受苦，除非他今年退伍，可以考虑考虑。” 我妈回去后，我一五一十的跟黎水说。 黎水摸摸我的头：“没事的，我今年就退伍。” 那一年，他毅然决然退伍，为了爱情，也为了给我一个家。 12 可是黎水退伍不久后，我妈竟然出尔反尔。 她看上了别人给介绍的一个空军中尉，直接带到家里。 空少高高帅帅的，应该是很多姑娘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吧。 我妈当着我和黎水的面，说：“你看，空少，又高又帅，家庭条件还不错。” 我怒怼回去：“但我只爱黎水，在我心中，我家黎水才是最帅的！而且我不在乎钱。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还要不要脸了！” 我妈怒打了我一巴掌，嘴巴都出血了，我抓着黎水的手，就往楼下走。 身后传来我妈的吼叫声：“你今天走出这个家门，我就死给你看！” 对她这种幼稚的威胁，我早已麻木，不回头，不停留，带着黎水回到了我营区的宿舍。 13 刚到营区不久，我妈就打来电话，我挂断，关了机。 然后我宿舍的座机，又响了起来，是陌生电话，我犹豫了下，接起。 电话那头是空少，他急促的说：“你快来医院啊！你妈从三楼跳下去，摔断了右腿。” 我脑子一片空白，黎水拉着我，开车往医院跑。 到医院时，我妈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医生已经帮她处理好伤口，空少陪在我妈旁边。 我满脸泪水，噗通跪在病床前：“妈，你别做傻事，我听你的！” 我妈忍着疼痛，艰难说：“冰儿啊，妈是为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知道，我妈是为我好，但那只是她认为的好，而我并不需要。 她这是建立在亲情之上的道德绑架，我多希望她能明白。 14 我妈睡着后，我把黎水叫到走廊。 哽咽地说：“黎水，我很爱你，你知道的，但我不能失去我妈，咱们要不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黎水把我抱在怀里，无声落泪：“傻瓜，我能理解。” 第二天，黎水不见了。 空少跟我说：“黎水昨晚就走了，给你留了一封信。” 说完，空少把信递给我。 我打开信封，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和那枚子弹壳做的戒指。 几行字，刺痛我的心，难以呼吸： 小冰，我走了，你不要急不要哭，我会在世界某个角落为你祈福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卡里有五万块钱，我一半的退伍费，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一定要幸福。 我嚎啕大哭，嘶吼着：“没有你，我不会幸福！” 可惜他听不到。 我想起，有一次，黎水对我说：“小冰，以后，如果遇到难题，我会为你减少选择的。” 所以，他选择走。 而我不能离开，我还要照顾我妈。 15 在我妈住院的日子里，空少对我妈照顾有加，听说是专门向领导请的长假。 半年后，我应了我妈要求，和空少结婚，婚礼很隆重，我妈笑的合不拢嘴，可我一点也笑不起来，心里还装着黎水。 空少给我戴上订制的钻戒，说：“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我眼角划下几滴泪水，心里默念：黎水，对不起。 婚后，我住在空少家的大房子里，日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期间，我经常收到匿名的包裹，里面有很多特产，核桃、大枣、巴旦木、葡萄干和新鲜葡萄，还有桂花糕。 每次都是满满一大箱，我知道，是黎水，他去了新疆。 很快我就怀上了小宝宝，空少对我也疼爱有加。 但自从我生下女宝宝后，一切都变了，空少爸妈重男轻女，对我冷嘲热讽，恶语相加。 空少不但不帮我说话，还摆出一副臭脸。 我一度抑郁，心里懊悔，如果是黎水，他一定很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宝宝。 16 半年后，空少的妈妈，推小宝过马路的时候，小宝被车撞死，而他妈妈居然毫发无损。 肇事司机被判了刑，但我恨空少家所有人。 我离了婚，带着我女儿的遗像，走出他们家的大房子。 回到家，我妈跪在我面前，哭成泪人，不停说地她错了。 我不能怪她，她是为我好，要怪就怪自己。 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浑浑噩噩，行尸走肉。 还好，时不时能收到那满箱的水果，匿名的包裹。 我能闻到，箱子有股淡淡的桂花香，他是我活着的希望。 年底，我申请转业，脱下军装。 然后进了银行，每天朝九晚五，数钱数钱数钱，我看到钱就讨厌我自己，更讨厌极了现在的生活。 没干多久，我就辞职，我妈也没说什么。 我心里，一直有个放不下的远方。 17 在火车上，我把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重放了一遍。 到了乌鲁木齐，去水果市场一打听，就知道黎水的住处，他早已是名声享誉新疆的水果大产商。 夕阳西下，天上飘着美丽的火烧云，我奔向黎水在的郊区果园。 葡萄园，枣园，核桃园，这些都是黎水承包的。 葡萄园旁，一栋童话般的屋子，屋旁围着桂花树。 微风一拂，我闻到了饭香。 我走进葡萄园，屋外小棚下，摆着一张小桌子，黎水正边看火烧云边吃饭。 “我愿意！”我泪流满面的喊到。 右手无名指上，是那枚子弹壳做成的戒子，在夕阳下，金灿灿。 黎水转过头，热泪盈眶，微笑着往桌子上添了一副碗筷。 “妈，他配得上我了。” 18 其实，这是个悲剧，我把结局改了。 小冰远远望着黎水的时候，黎水毫无察觉。 小冰小声说到：“妈，他终于配得上我了，可我配不上他。” 说完，泪流成河，转头悄悄离开。 “下辈子，我一定要嫁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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