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哭泣的男孩
作者:约翰•D•麦当劳
翻译:Renee
约翰•D•麦当劳对1948年最佳科幻小说系列的第二个贡献是一个可以称之为“浩劫预警”的故事。1948年广岛事件对科幻作家及其作品仍然有很大触动(事实上,直到今天它仍然让人们心有余悸),而《哭泣的男孩》是类似作品中,写得最好的一个。
这个故事是这本书第五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故事,它第一次刊登在《惊恐之旅故事集》或者是它的姐妹杂志《恐怖故事》上。这个故事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约翰•坎贝尔和他的《恐怖科幻》并没有牢牢抓住19世纪40年代后半期的科幻市场。
(顺便提一下,和这个系列同样重要的是,它使得我们在某个特定年代能够以高瞻远瞩的视觉来审视这部著作。它是这个系列的第五个故事,在某些方面影射了原子弹的影响。这个系列中简单罗列了数十篇在19世纪40年代后期发表的故事,(我们认为)这些故事还不足够优秀能够被列入这个系列。虽然,如我们所知那些故事都弄错了。就我们所看到的科幻性后果而论,原子弹并不神秘。据我们所知,它所带来的后果只可能是毁灭。它会摧垮人类文明,杀死数以亿计的生命,把地球毁灭至原点,以致于用数百万年时间都无法恢复到现在的文明程度。即使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但是那些目睹了阿拉莫戈多原子弹试爆的科学家很清楚它的破坏力,他们当中许多人还因此试图阻止广岛事件。科幻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事件的预测还没有能够超越此事件。——I.A.)
孩子的母亲和孩子一起被带到了纽约,她在记者招待会上声称:“比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孩。我们已经无法再教给他任何东西了。”
那位女教师站在阿尔伯克基身后微微颤抖,凝望着遥远的星辰。她的头靠在技能训练教师的宽阔肩膀上,说:“乔,如果我过多谈论了他的话,我很抱歉。我觉得,无论我走到哪里,做任何事情,他的眼睛都在盯着我。”
贝恩,那个声明狼藉的冒牌精神病医生,在一篇用陈词滥调堆砌的文章中写道:“那个男孩很显然是个变异体。他的天才是否继承而来还有待观察验证。”贝恩在文章中还提到了比利的出生地和一个原子能试验地点非常接近。
伊曼纽•加登斯汀是被从新泽西研究项目吸引过来的,之前他正在把有关象征性逻辑和数学物理学的研究成果整理成论文。加登斯汀在一个紧锁的房间里和比利呆了5个小时。采访结束的时候,加登斯汀出现了,咬着他薄薄的嘴唇。他又回新泽西去了,闭门不出,成为一名宾夕铁路轨道截面的修理工。他拒绝在记者招待会上对比利表态。
约翰•佛尔默花了4天时间才被允许到距离五角大楼走廊90英尺的地方,和一个身穿五颗星制服的人谈话。
“请坐,佛尔默。”那位将军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有点不寻常。”
“这的确是不寻常,”佛尔默反驳道:“我不相信加里提和霍斯金斯所说的,也不同意您对这件事的最初看法。”
这个瘦小的男人在巨大的桌子后面慢慢地舔着他的唇。“你认为我的下属不是愚蠢就是自私?”
佛尔默点了一根烟,保持着他那缓慢、从容不迫的举止。他对那个瘦小而苍白的男人露齿而笑,说:“先生,希望您让我说说我现在的想法。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您就会承认这些指责绝对不是言过其实。”
“请讲。”
“将军,您听说过比利•马斯纳吧?”
这个世故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知道有关他的所有细节!我在广播里听到关于他的事情,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畸形的小脸。他被魔鬼附体了,一个被诅咒的怪胎。”
“但那是真实的他吗?”佛尔默质问道。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将军的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佛尔默,直截了当地说吧。”
“当然,将军,对你我而言,探究这个孩子的天才的原因并不有趣。对于他的天才我们知道些什么?仅仅是这些:这个孩子13个月大时能够读写并和别人进行交谈,两岁半的时候能够演算二次方程,四岁时候他仅靠自己就根据非欧几里德几何学和相对论演绎出新的理论。现在他七岁了。心理学家对他进行研究后写出了《海滩报告》,他可以正确运用数学理论概念来进行交谈,其观念之先进超越了当代任何一位致力于这些理论的伟人。
“发生在加登斯汀身上的事就是一个例子。《海滩报告》宣称,威廉•马斯纳,7岁,经测试是最理性的个体存在。其理论的想象力是如此细微,以至于没有违背任何已知事实的考验。这个孩子借用已知的和观察而来的数据和对论点的推断而得出结论,用详尽的交叉式检测证明了他的理论。”
“那又怎么样?佛尔默?那又能证明什么?”将军尖刻地问道。
“将军,我们在战争中的武器是什么?最尖端的武器是什么?”佛尔默意味深长地问道。
“当然是原子弹!”
“原子弹可能是纯理论领域的物理学家发明的。那个制造了原子弹的人与比利•马斯纳相比就像我们与那位发明家相比一样微不足道。”
“你想暗示什么?”将军的语调带着好奇和轻微的不安。
“将军,是这样的,比利•马斯纳是一种理性资源,他是我们最主要的进攻和防御武器。一旦我们的敌人知道我们拥有这个孩子,我有预感,他们会想方设法杀了他。他的大脑能让我们在不远将来就爆发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将军那小巧结实的手掌拿着一支黄色的八角铅笔,在他那宽大的桌面上来回滚动。他两眉之间的皱纹加深了。他温和地说:“佛尔默,我在原子能领域是外行。对我而言,它仅仅是一个新的爆炸性武器,比我们目前使用的更具破坏力。”
“同时它可以不断改进,”佛尔默断言道,“您知道,现在释放出来的可用能量是极小的一部分。我和您打赌,这个孩子能给我们指明释放所有能量的方法。”
“为什么你没有和首席物理学家详谈此事?”
“我跟他谈过了!开始的时候他嘲笑那个孩子。我设法让他和比利一起参加采访,现在他已经站在我这一边了。他太惊讶了,甚至忘了妒嫉。那孩子教给他一条研究的捷径。”
将军厌倦地耸了耸肩:“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已经和孩子的母亲谈过了,上星期我见到了孩子的父亲。他们只是假装疼爱这个孩子,他不是那种让人心疼的孩子。他们愿意让我收养孩子,签字后他们将把孩子移交给我。这将花费专用基金中的一大笔钱提供他们每个月1000美元的生活费。
“那么,然后呢?”将军来了兴致。
“那孩子非常理智,我向他解释了我们想要的。如果他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世界上的任何东西。这很简单。”
将军挺直了他的肩膀:“好的,佛尔默。”他猛吸一下鼻子继续说:“那就按计划进行。保护好你们那个怪物,直到我们能够把他藏好。”
佛尔默站起来微笑道:“我给他安排了一个保镖,先生。”
“干得好!你的到来将使我能够消除任何麻烦。我将给你一份我们谈话录音复件让你归档。”
尽管将军的措辞尖锐,但是威廉•马斯纳并不是怪物。他比他的实际年龄稍小,骨架结实,有着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他的关节间有着儿童常有的邋遢痕迹。乍一看,他像一个正常而得体的小男孩,不同的是他那紧绷的脸。他灰色的眼睛平视。六个月大之前,他从来没有露出害怕、愤怒、惊讶或愉快的表情。
法庭上短短的十分钟过后,约翰•佛尔默把比利•马斯纳带回了他的酒店房间。佛尔默坐在床上,比利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约翰•佛尔默是一个肤色微红的30岁的男人,有着灰色的稀疏头发,腰间肌肉松弛柔软并鼓起来。他的双手粉嫩,保养得不错。尽管他按照古怪的谈判礼仪来表示礼节,并带着想象的彻头彻尾的官僚主义的自信,但那个安静的灰色眼睛的男孩仍然让人有一种敬畏感。
“比尔,”约翰说,“你对你父母亲把你签约转移有没有感到失望?”
“我让他们不舒服,他们对我的疼爱是装出来的。对他们而言,用我当作交易来换取家庭财务自由显然是一种解脱。”男孩的声音不缓不急,波澜不惊。
佛尔默试着挤出热情的微笑:“很好,比尔,至少那种无聊的表演结束了。我们让你摆脱了所有的公开代理人。相信你已经非常厌倦那种生活了吧?”
“如果你们没有阻止这种生活,我将会自己摆脱它。”男孩说。
佛尔默吃惊地瞪着他:“你将会怎么做?”
“我观察过正常的普通儿童。我将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孩子,然后他们对我就再也没有兴趣了。”
“你可以伪装出正常儿童的智力水平?”
“这个并不难,”男孩说,“目前我所表现出来的智力远比我真正拥有的要低得多,就像我目前的智力和普通儿童的智力的差别那么大。”
佛尔默不安地回避那双平视的灰色的眼睛。他诚恳地说:“比尔,我们承认你是相当……特别的。所有的医生一直都在试图弄清楚你为什么能够那样做,而又是怎样做到的。但是没有人问过你的意见。为什么你的智力和普通人存在这么大的差距呢,比尔?”
男孩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说:“告诉你那些信息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佛尔默。”
佛尔默站起来走向男孩,他高高在上地盯着他,手臂半举高:“不要用这样的傲慢态度对我,你这个小怪物!”
那双平视的灰色眼睛迎着他的目光,佛尔默突然后退了三步,笨拙地跌坐在床上,他倒吸一口气说:“你怎么把我甩到床上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通过暗示。”
“但是……”
“我本来同样可以暗示你打开窗户爬出去。”男孩无声无息地说,“我们现在在二十一层。”
佛尔默掏出一根烟,甩了甩手点燃了烟,把烟深深吸进他的肺部。他试着微笑着说:“那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不喜欢做不必要的努力。我已经进行了一系列的时间节奏的推测。即使你不是重要人物,你的死也会造成目前一个必然性节奏的混乱,而改变最后的结局。如果你死了,我将再次被迫分离所有的变量,重新建立新的时间节奏来测定未来的一个片段。”
佛尔默惊讶得眼睛都突出来:“你不能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当然可以。我的声明中一个新的提法说到,结局预先存在于方法中。而未来则会预先存在于当前的现实中,带着受其自身的循环节奏支配的所有变量。
“我从窗户走出去会改变未来?”
“未来的一个片断。”男孩回答说。
佛尔默的双手发抖,他低头看着抖动的双手说:“ 你知道我会在什么时候死吗?”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了解的事实对时间节奏的扰乱和你走出窗户的后果一样严重。你未来的行动将以你了解的事实为前提条件。”
佛尔默僵硬地笑着:“你只是在卖关子。你根本无法预测未来。”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并告诉我,我们将在今天或明天乘飞机飞往德克萨斯州的一个秘密研究实验室。我们将乘坐那班指定航班。在德克萨斯,实验室里那个首席物理学家将制定会议制度:每个研究员都要把他们最近在研究中遇到的问题摆到圆桌会议上。我将在会上回答他们的提问。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但是我不会解释任何关于研究的最初思路,即使我被要求那样做。”
“为什么不作解释?”
“和你现在没有死在200英尺以下的人行道上同一原因。任何对于时间节奏的干涉都意味着费力的重新计算。因此通过推测的过程我就可以预测未来,我的成就将以我对未来的认识为基础。”
佛尔默尽量保持声音的镇定,问道:“你可以预测军事袭击?”
“没错。”
“你会把你所预见到的情况告诉我们,以便我们预先准备而主动出击吗?”佛尔默尽量保持声音的镇定。
“我不会……”
佛尔默把威廉•马斯纳带到了德克萨斯。他们在圣安东尼奥降落,一架军事飞机把他们带到东北方向100英里处的一个政府地下实验室,能干的研究人员在那里研究军事行动的后果。
他们思维敏锐迅捷,是当代人类文明生产出来的最杰出人物。但是他们与死亡一起工作,那些坟墓的气味偷偷扑向他们的嘴唇。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思考,然而这种思考难以得出最后结论。他们研究地面上的工作,研究巡航式导弹, 根据不可思议的温度来研究一个在广岛的沥青里烘烤的奇形怪状的人的轮廓。
比利得到了一套私人制服,他的生活由战争事务研讨会安排的两个接受了严格安全检查的下士照顾。这两个女孩被这个小男孩吓到了。他每天都要花上整整一个小时进行那些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古怪的体能锻炼。但在她们看来,他的这个举动远远不及他在空暇时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半睁着眼睛凝视着那空白的墙壁来得可怕。他躺在椅子上,有时候好像在凝视某样东西,或那些靠着白色墙壁的肖像画。
佛尔默寝食难安。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和比利在新年饭店的对话。他所知道的一切困扰着他。他的脸变得松弛而蜡黄,他那丰满的身体萎缩了,他眼睛里的恐惧加深了,凝固在他的眼睛里。
这一个月时间里,研究员取得了比他们去年整整一年在圆桌会议上还多的成果。年轻人在严肃气氛笼罩下带着一丝兴奋,年纪大的人们似乎陷入更坚固的思想障碍。比利•马斯纳那些从容而不容置疑的答案解决了因两条完整的研究线索的废止而导致的问题,并使得在其他线索上的研究取得了巨大进展。
佛尔默无法忘记比利说过的军事袭击,更无法忘记比利可以预测将发生的袭击的事实。
佛尔默无法入睡,在漫漫长夜里僵直地躺着。他似乎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银色火箭头在平流层呼啸而来,抛物线般向他下落而来,准确击中目标,然后把他体内的每一个分子炸成一片炙热的白雾。
10月23日,威廉•马斯纳来到研究中心已经有7 个星期了。佛尔默喝了超浓缩饮料,肚子鼓鼓的,找到了安全控制办中心的指挥员伯顿•詹克斯。他们一起走到了那个小小的隔音的储藏室,关上了身后的门。赞克斯是一个棕色皮肤的清瘦男人,有着一双苍白混沌的眼睛,干枯的棕色头发和肌肉发达的双手。他听着佛尔默的故事,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佛尔默讲完了他的故事,赞克斯说:“我要向罗伯特森揭露你的谎言。”
“别犯傻了,伯特,给我机会让我先证明给你看吧。”佛尔默恳求道。
“证明你的胡言乱语吗?你要怎么证明?”
“你保证只要我的故事任何一部分是真实的,你就承认它全部的真实性吗?”
詹克斯耸耸肩:“当然。”
“那么,你只要做好这件事就可以了,伯特。那个孩子将会在十分钟后开完会出来。他会沿着那个宽阔的走廊走来,然后乘电梯回到他的房间。你可以在走廊上等他,并走上前去,假装你要打他,你的保镖不会干涉你的。你是唯一能够做这件事而不会被告发的人。”
詹克斯懒洋洋地伸懒腰:“我会很乐意把那个小怪物的耳朵往后拧。或许我不用假装。”
十分钟后,詹克斯站在佛尔默旁边,背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走廊尽头的门开了,比利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那两个只要他出了房间就随时在旁边的保镖。比利走得很慢,不慌不忙,他那张小男孩般的脸上毫无表情,沧桑的灰色眼睛里毫无神采。
詹克斯轻轻地说:“开始吧。”他走出去拦住了他们。他向保镖点头示意,抽出一只手假装要打那个小男孩。但是,詹克斯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立了一秒钟,随后他拖着古怪呆滞的步子往后退,一股几乎击倒他的力量使得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走廊的墙壁上。比利面无表情地瞪了他好一会儿,然后继续走向他的房间。那两个保镖目瞪口呆,呆看着詹克斯,随即赶紧跟上了比利•马斯纳,跟在他身后几英尺处的安全地方。
詹克斯脸色苍白,他看着比利的瘦小的身形,转向佛尔默说:“走,我们向W.W.盖茨报告这件事。”
盖茨是一个不快乐的人。他已经是一个相当能干的物理学家,有着迷人的个人魅力和处理管理上的细节问题的能力。因此不久之后他将不再做研究工作,而调去担任军队和研究员之间的调解员。他名义上是研究员的头儿,但他的时间都花在四次方的研究报告和缓解研究员强烈的敏感性上。他热爱他的职业,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身在其中比袖手旁观能帮更多的忙。但他的理性却没有感觉变好。除了眉毛和声音之外,他看起来像约翰•L•刘易斯。他用一种悲哀而短促的声音说话。
他静静地坐着,听佛尔默讲完了整个故事,赞克斯证明了故事的真实性。尽管空调轰鸣,盖茨的嘴唇上方渗出一层汗珠。
他慢慢地说:“如果我没有出席过会议,我可能不会相信你所说的。科学已经证明了,未来是不断进步的或然性或者说可能性的结果,其中这个可能性带有随意因素。如果你能够正确引用他的理论,毕竟他所说的时间节奏证明了某种随意性的模式,你就可以把所有的或然性和可能性分离开并确定过去的时间节奏,从而扩展那个模式。那是一种解决隐喻学的统计学方法,它大大超过了我们目前的科学水平。我真希望你没有告诉我这些事。”
“我想到一个办法,先生。”佛尔默说,另外两个人看着他。“我花了很长时间观察这个男孩,这个能预言未来的天才能处理大事,但是经常被小事情愚弄。有一次他被绊倒撞在墙上,还有一次别人踩到了他的脚。这些小事情都可能伤害这个男孩。”
“那都意味着什么?”赞克斯问道。
“这意味着那个孩子可以刻意躲避大的事故,但却很难预防小意外。我觉得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三个人在这里拿着一个球,是时候采取行动了。未来锁在这个孩子的大脑里,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
爱丽丝•丹特罗下士很紧张,她知道她应该将恐惧抛诸脑后,她只是要执行命令。命令就是命令,不是吗?毕竟,她的上级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她漫步目的地掸着家具上的灰尘,偶尔瞥一下威廉•马斯纳的椅子,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盯着空白的墙壁。爱丽丝紧闭着双唇,小滴的冷汗不断从身上流下来。她逐渐地向那个男孩靠近,在离他五英尺的地方,她的手伸进衬衣口袋里拔出注射器,注射器轻而易举地滑入了无菌塑料容器。她迅速在灯光下举起注射器,轻轻把活塞往下压,一滴透明的液体凝聚在针尖上。
她又往前靠近了几步。现在她可以触碰到男孩了。男孩没有动,爱丽丝努力保持镇静,把针尖放平。针尖迅速扎了下去。男孩在针尖滑过他衣服袖子的布料并插进他那光滑的皮肤时突然跳了起来。她在男孩扭转身体和手臂之前迅速推动活塞。她迅速后退,穿过房间,扔下注射器逃走了。注射器在厚厚的地毯上闪着光。她靠在墙上站着。比利试着站起来,但是往后仰倒了。几秒钟之后,他的下巴垂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打着鼾。
她瞥了一眼手表,用颤抖的手把门锁上。盖茨、赞克斯和佛尔默静静地快步走了进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医务室的巴德罗博士,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箱子。赞克斯向爱丽丝• 丹特罗点点头,她转身出了房间来到走廊上,快步走开了。她的肩膀僵挺着走着,身后响起钢门上锁的滴滴声。
第一次药效过去之后,他们给比利服下了另外一份小分量的镇静剂。他们把比利的椅子转过来,解开了他的衣服。房间里只有一盏灯亮着,灯光径直照在比利的脸上。巴德罗博士坐在他旁边,手指按在他的脉搏上。赞克斯、盖茨和佛尔默站在灯光照射范围以外。
“他准备好了,”巴德罗博士说,“你们只能有一个人发问。”
赞克斯和佛尔默都看着盖茨。盖茨点点头,他用他那尖细而高的声音问道:“比利,你真的能够预测未来吗?”
那小小的嘴唇颤动了。他那低沉而困倦的声音回答说:“是的,但并不是未来的任何一方面都可以预测到,只有那些让我感兴趣的片断才可以。其方法由误差的标准幅度而定。”
“你可以说明一下误差的幅度吗?”盖茨问道。
“可以。未来的一个片断关系到我和这个组织的关系。我对未来的研究表明,佛尔默知道了我解读未来的能力,并让其他人也对此发生了兴趣,然后成功地控制了我,让我泄露自己的秘密。”
三人大为震惊,面面相觑。盖茨的声音颤抖着,问:“这就是说,你知道我们会做这件事?”
“怎么啦?”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预测到或者避开它?”
“这样做的话会改变未来。”那困倦的声音回答道。
“你是被核辐射的变异人种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
“一个直接的革命性产物,这在历史上是有先例的。事实上,一个同时发明了弓和箭的人就处在这种矛盾中,但是他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否则人类就难以生存。因为他比他的伙伴更加能干。”男孩低沉单调的声音打住了。
“那就是说你的存在对于人类的生存非常必要的?”盖茨质问道。
“是的。人类的智慧缺乏的就是对未来的预测能力。要预测未来就需要更加清晰的大脑思维。原子能的使用将会产生一个对未来的认识,它对人类的生存而言必不可少。因此,革命给人类提供了一种新的人类,他们能够预知自己行动的结果。
“我们会遭到袭击吗?”
“当然。而且你们会不断地进行反击。你们的计划是希望能够主动出击,但是你们的军队不会相信我预测未来的能力。”
“袭击什么时候会发生?”盖茨催促道。
“从今天开始, 40天之后,不会超过52天。那些没有恰当预测的细微变量将会造成小幅度的误差。”
“谁会赢?”
“赢?这里没有胜利,这就是最本质的问题。古代城邦国家之间的战争可以停止,那是因为城邦国家在一个缩微的世界里显得太小而无法构成一个社会单位。这场战争将会成为一个泛国家的战争,同时它将消除所有的金融、语言以及宗教的障碍。”
“战争结束之后世界人口将剩下多少?”盖茨问了下一个问题。
“在五千万到一亿五千万之间。在人口再次回升之前还会继续减少50%的人口。”
寂静充斥着这个黑暗的房间。男孩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下一个问题。巴德罗的手指从男孩的脉搏上移开,双手握着脸。
盖茨慢慢地说:“我无法理解。如此说来,你仿佛是作为一个对核能量问题的革命性的答案来到世界上的。如果战争发生了,你将如何拯救世界呢?”
“在这点上我无能为力,”男孩回答道,“我将会在战争结束后开始行动。我将复苏这个世界,因为我可以预料到将要采取的预防措施。预测未来的能力将会使人类避免误入军国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恶性循环之中。我将不会参与这种冲突。”
“但是你帮助改进了我们的技术!”盖茨反驳道。
“我仅仅加强了你们破坏力,”比利纠正他说,“如果我进一步提高你们的能力,你们将会把地球变成不毛之地。”
“那么,你的工作是由始至终的吗?”
“很明显是的。你们给我用药,将会削弱我的智力。我会被送走。我的能力在足够长的时间之后会恢复,让我拯救世界。”
盖茨的声音变成了耳语:“世界上还有和你一样的人吗?”
“我估计目前世界上至少有20个像我这样的人。很显然,他们当中很多人努力隐藏他们的天才。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不会超过九岁,分布在地球上各个角落。他们都有非常好的机会恢复世界。30年以后世界上将会有超过1000个像我们这样的人。”
盖茨瞥了赞克斯一眼,看到了他的恐惧和困惑,佛尔默的脸上有着同样的表情。盖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错乱,说:“我们这些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的将来是怎么样的?我们能活下去吗?”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在纽约的时候我就知道,佛尔默还有生存的必要,是他把我带到了这里。这个可以计算出来。”
“现在呢?”
“给我三十秒钟。”
房间再次陷入静寂之中。巴德罗仰起脸,他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恐惧。赞克斯焦躁不安地轻轻踱步,佛尔默屏住呼吸站在旁边,盖茨紧张地搓着手指。时间嘀嗒嘀嗒地过去了。这四个人等待着关于他们生命终结的预言。
比利•马斯纳舔着嘴唇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活过三个月。”这是一个平板、平静的预言。巴德罗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响声。
“他疯了!”赞克斯咆哮起来。
他们愿意同意赞克斯的话,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孩所说的。
盖茨轻轻地问:“我们会怎么样死去?”
他们看着这张小男孩的脸。慢慢地那张脸上的平静消失了,那双灰色的眼睛睁开了,但那已经不再是这些人习惯了的死灰一样的眼睛。那是一双受到惊吓的孩子的眼睛,那张小脸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男孩的声音失去了他平常时候的呆板和令人窒息的平静。
“你们是谁?”男孩带着哭腔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要回家!”
在那个昏黑的房间里,四个男人呆若木鸡,看着一个小男孩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