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故事
对面的男人女人和小孩走了,这个出租屋里经历了太多的离别,物是人非,我曾经厌恶他们抽烟,不冲厕所,晚上大声说话,可是他们走了,我们以陌生人的身份不需要告别,平常时不过几句:你要上厕所吗?你先上吧。你怎么洗那么多衣服?小宝宝穿黄色衣服真好看。
小宝宝在童年时期跟随父母漂泊不定,他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农民?一个小贩?一个读书人?更多的可能是一个像父母一样漂泊的为了生活奔波的小人物,因为对于农民来说,知识改变命运,但是如果父母不好好教育,也是徒劳。小宝宝长大了,也不会记得童年漂泊的回忆,就像我一样,不记得和外婆相依为命吃奶粉的记忆。我看着他,心中充满悲悯与可怜。他的爸爸在打电话让人来搬家,和司机计较三十块太贵,也是辛酸。还是160的小孩子,早早做了爸爸,孩子哭了,并不去抱他,亲吻他,做母亲的最为可怜与痛心。
樱花已经开到极致,开始长叶了,嫩绿的小叶子新新崭崭,挂在树梢。已经躺下了,从对面楼上照过来的灯光那么亮,隔壁男人和的电话里的人吵架,主卧里男女在看电影的大叫,外面也有乱叫声,楼上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电梯上上下下咣咣当当扑扑通通沉闷的在楼层里的声音,对门女人高声歌唱的声音,对面男生看电影的嘈杂声,让我异常清醒,当然我并不确切知道哪个声音是哪个房间,这是一种隐喻。
从小,我便有对房屋的不适产生排斥逃离的意识。在自己家中,房顶是高粱杆子和一块羊毛毡搭成的,在角落,留一小块正方形的缝隙为了透气,我睡在下面,房顶上有老鼠扑扑通通,我只害怕它掉下来砸在我的脸上,又怕灰尘窸窸簌簌地掉下来蒙蔽我的双眼,脸庞,干净的花被子上,于是我拼命往床的边缘睡,于是经常半夜连人带被滚下来,或者挤旁边睡着的妈妈、姐姐。有时会睡在另一个角落,抬头看,棚顶黑黢黢的,污垢,疤痕,灰尘浮在角落形成一个透明的小斗篷,或者灰灰的长条,我简直想反胃,睡觉时又是拼命往外挤。 睡在外婆家,她的房顶更是恐怖,黑亮黑亮的,房顶又矮,人几乎直立不起来,老鼠拼命地扑通扑通,在角落里簌簌簌簌……地落着灰尘,石子,泥土块子,我想反胃,拼命往外挤,被子蒙头,又嫌弃床单被子的黑里吧唧。捱到天亮,赶紧爬起来,扫灰尘,第二天睡之前,又拼命地扑打床单。排斥,极度地排斥里面,便一定要和妈妈换到外面,和外婆脚对脚睡。
我仿佛可以看到我是一极,而另外的不舒适的环境条件又是一极,我排斥,逃离又不得不妥协在它的怀中,因为家里条件实在难以改善。 屋子里有窗户,是订死了的玻璃,后来,新改装了之后,也没人开窗通风,而我每天都要打开窗户通风换气,屋子里洒水,打扫干净,擦拭桌子,屋子里沉腐的各种味道让我难受。比如昨晚妈妈摘辣椒的味道,比如妈妈把咸菜端上来放在屋里的味道,比如尿桶放在屋里尿液溅在地上蒸发在空气中的味道,比如被子上的汗液味道……我都不喜欢。而妈妈不习惯开窗,她总是把它关上,说这个窗都快坏了,你老开它,它就掉了。我不管。
我渴望一所干净亮堂而又整洁的小阁楼上的房子,白色窗帘,桌上放着刚摘的野花,风吹进来,舒爽而又惬意,花香飘在房间,墙上有画,床上堆满了书,桌上相框里有我的照片,彰示我的青春,烂漫,美好。我想“烂漫”是最适合我的词汇,因为我最爱的是野花,脑海里第一想到的也是它。
在阳台上往下看,两个妈妈背着穿蓝色校服的孩子,孩子太重,歪歪垮垮到边缘,妈妈的背一定很酸。
从阳台往外看,是风景,对面楼上的人并看不太凊,灯光闪亮,朦朦胧胧地在活动,在偷看我吗,在晾衣?在吃苹果,在抽烟,在打电话给爱人,在……我在洗澡,怕人看到,其实人家根本不会注意。早晨起来,刷牙洗脸,总会往下看,女人带穿蕾丝连衣裙的欢呼雀跃的小女孩在散步,女人扭着屁股奔跑在遛狗,男人看她,男孩女孩下了楼,昨晚享受了性的快乐,十分疲惫而又空虚,不知道将去干什么,收拾垃圾的大妈在装垃圾,干着急自己的本职工作,而我生病了在看他们的活动。中午也是。隔壁楼上的晾晒的袜子随风飘动,风太大,窗户开着,里面在干什么。右面楼上有一家阳台上挂满了油壶,塑料瓶,满满当当,为什么不及时卖了?这是一个充满秘密的世界。到处都是秘密和个人生活。
老师讲到武汉的女人彪悍,因为夏天太热导致的性格。我看到了楼房上的皎洁的月亮,便想起来了我的一些故事。在大三时候,我租了一间房子,二楼,夏天,我没有风扇,没有钱去买,每天面条青菜,盐巴,或者是馒头就大蒜和家里拿的韭菜花。我只有九十斤,瘦胳膊,瘦腿。经常感到浑身无力。饿的时候几乎要晕倒,匆忙去买馒头,拿起馒头吃得香,以前我是没有菜吃不下去馒头的。晚上时候,我的房间格外热,楼顶晒透了,晒了一天,屋子里只有热气逼人,下面是褥子,铺了席子在床板上,烫,烙人,于是我爬起来拿湿毛巾擦擦席子,湿巴巴,凉洼洼,睡上真舒服,可是很快,我又出了一脊背的汗水,再爬起来,再擦,不知道多少遍,才渐渐睡去。窗户开着的,凉风袭来,蚊子进来了,幸好有电热蚊香,早上起来,蚊子的尸体落在角落里,黑压压的一片一片。有时候,实在难受,我便铺了席子在地上睡,可是席子还是烫的,地面也是烫的。屋子里放着一盆凉水,可是它已经变成了温水。外面明亮亮的月光,我看着外面,不知何时才睡着。白天,我若呆在家里,一件接着一件,我接连换了七八条裙子,湿踏踏的,摆在盆子里,晚上洗了,第二天干了换了继续洗。我依然记得那是我生命中最热的一年的夏天,我似乎身上有流不完的汗水,于是我拼命出汗,皮肤光滑,瘦巴巴,黄黝黝。
辗转,住进了农村乱糟糟的随处盖的一栋房子里,阿姨让我吃饭,给我送来毛毯,我问她住上面还是下面,她并不说,而是不耐烦地说,你自己看吧,看你自己。着急上楼做饭。我住进来了,我的心有点紧张,外面的声音渐渐让我开始觉得不再害怕,而是给我安全感,缓解紧张,外面的噪音让我不再内心敏感震颤,而是关注于自己应该写点东西。我永远是那么优柔寡断,考虑太多,思虑太多。
缓解紧张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以及悲观哲学,反正也就这样,那就看它坏到哪里去,我高中时候睡不着经常用这种方法安慰自己,也是死水的哲学,那时候,我们三个,躲在教学楼的角落里,谈人生,谈理想,谈烦心事儿以及应对的调节情绪的办法。 总是习惯夜里写点东西,安静的思绪沉淀,也喜欢睡的晚,仿佛晚睡就可以踏实,晚睡仿佛不会被打扰,不会被吵醒。
在男人的一个出租屋内,小窗开着,老式的铁窗,打开闸,吹进来一股凉风,男人做蛋炒饭,端一个苦菜在桌子上,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女人穿着猩红色毛衣躺在床上的情景,这个电视剧名字忘记了,似乎在讲述他们之间的爱情,男人穿白色毛衣,女人红色毛衣,女人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可能在想爱情的苦与甜。我一直都在找寻它叫什么名字。他仿佛我的男人,给我做饭,让我吃,围着围裙,我坐在沙发上,等待开饭,恋人未满的感觉,初恋时,女孩来到男人租住的小房子里,等待男人做饭开饭,坐在沙发上,看外面的风景……
澡堂,公共厕所,菜市场,卖鸡,养鸡,鸡笼,鸡毛,饭店,这是男人楼下的物。 澡堂和公共厕所供那些家里没有太阳能和卫生间的租户使用。菜市场的蔫了的蔬菜水果,在下午无人来买。鸡笼里装着大公鸡,大母鸡,红头冠,五颜六色的金毛,褐色,绿色,红色,女人杀鸡洗切,摆在面前,整鸡,和鸡的一些内脏,供人购买,这是引摊入市。他们难以生活,只好住在鸡毛飞舞苍蝇飞舞虫子在头顶飞舞的臭烘烘的鸡屎臭味,小巷租房人多,下水道里尿骚味强烈的地方,外面卖鸡,里面挂起帘子,住着,外面做饭,炒菜,洗衣。不让摆摊,自然还是要生活,于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住的条件差,可以忍耐。小女孩盯着我穿着的棕色大衣,直愣愣地看,她也许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这么肮脏的生活环境,然而只有赶紧读书,离开家。 饭店的男女嘴里塞着米线,面条,油闷闷的桌子地面天花板,以及街口和门口墙上的招牌。
开着窗户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白玫瑰,盛放,犹如处女,羞答答,而又火热开放。阳台上挂满裤子,裤子怕掉用撑子两半撑开,女人胸罩,花点内裤,小孩衣物,男人的四角大内裤,晾晒着。从窗户里传来男人的口琴声,也许他在缓解自己内心的苦闷,住在封闭的小屋里,环境差又脏,自己又是一个举目无亲的人,内心苦,来抒发。他老婆还没过门,生病去世,和另一个女人恋爱,发现她挽着别人的胳膊,47岁,依然孤身一人,教堂里的女人看上他,他多才多艺,中医推拿,看病医生,口琴,手风琴,小提琴,拉客司机,教堂,会做饭,会祈祷,体贴,脾气温和,他说,自己没过门的老婆和他打架吵架他都让着,又慢吞吞,以至于反复说说过的话,告诉对方不要急。他无儿无女,没有老婆,父母双亡,他总是男人味十足,坚强,肯吃苦,但他有时有点忧郁。
早晨,太阳将要升起的黄红微光,稀疏的树木,枝条,树梢,叶子,楼下有猫,夜里睡觉咕咚咕咚地爬上爬下,怕得以为是人在外面爬窗户,猫亲热时的啊啊叫声,楼上有狗,看门,偶尔吠叫,房四周还有鸡,咯咯叫早,又有鸟,扑棱扑棱飞来飞去,围绕仅有的水泥建筑缝隙里的树枝。白底紫色碎花的小窗帘让我充满了无限怀恋,我拉开窗,阳光照进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小孩叽叽喳喳不睡玩耍,瓶瓶罐罐响,哈哈大笑呵呵哈哈男孩女孩那么爱玩,骑车转圈一个拉着我怕摔倒。
男人坐在门槛上抽烟,女人睡了,他坐在隔壁的男人,男人睡了,露出半个头,黑色头发,裹的紧紧,露出半头,他烟雾缭绕,他疑惑热切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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